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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庚山看她一眼,有一会儿没开口。
她两只手握起来,颈后似绷紧了一根弦。多年父女相处的经验告诉她,这时候可能无可避免的,又会有一场争锋。
然而涂庚山并没有作,沉默了快两分钟也没作,他把手里有点皱的照片边角摁平了,才问她“你看到里面的照片没有”
“看到了,”涂南的弦一下松了,“被我扔了。”
涂庚山看着她,仿佛在判断真假。
她没有说谎,是真扔了,当场揪成了团,随后就扔了。
又是一会儿的沉默,他问“你知道我前几年为什么那么想让你进徐怀组里”
涂南看他,“因为你喜欢壁画。”
“我是喜欢,不过更喜欢的是你妈妈,没有壁画,我跟你妈不会认识,更不会有你。”
她无言,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对她妈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已经是共识。
涂庚山却像是思绪被扯远了,扯到了年轻的时候,他跟年轻的女人相识在洞窟的壁画前,有共同的喜好,很快走在一起,婚后有了个女儿。起初是幸福的,可渐渐的变了,婚姻有了裂痕,就没法再一起生活下去。谁也没责怪谁,他怪的是自己,也许是自己脾气太古板了,才挽留不住妻子,又或许这桩婚姻本身就是错的。
她喜欢壁画,喜欢看临摹作品,尤其是临摹大师徐怀的作品,经常在涂南儿时胡乱涂鸦的时候打趣说让女儿长大了就去干临摹这行,能看到自己女儿的作品那得多骄傲啊。
涂庚山促使着涂南走上临摹的路,走到徐怀的组里,多少是因为那个跟他共同生活了几年的女人。早些年也没什么,这只是一个选择,可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他开始急切。急切的希望涂南能在组里表现好,出人头地,那样她的母亲或许会循着找回来,跟她相认。他想着自己可能时间不多了,至少另一边的血脉别断了。
等到那一巴掌下去,自己这边倒像是先断了。
漫长的回忆,说完了,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遍,他问涂南“你难道不想见你妈吗”
涂南听着他说的话,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那些事情里似乎只有点滴与她相关,她摇头,“不想。”
涂庚山想起了石青临,忽然觉得她身边能有个人也就行了,到了这个时候,再多的强求都没了意义。他把壁画照片揣回了口袋,“该说的都说了,真动了手术有个什么万一,也不至于让你不明不白的了。”
涂南的手扶在冰冷的床尾横杠上,他在忽然说这些的时候她就明白,他肯定是同意做手术了。
手松开,她说“我去跟医生说。”
走到门口,听到一声唤。
“小南,”涂庚山叫她的小名,眼睛垂着,刚才的精神没了,整个人反而颓得厉害,“这么些年,恨爸爸吗”
他没看她,话说得不畅,很艰难的模样,再多的固执到了生命的岔路口也放下了,这句话他早想问她,当初打了她那一巴掌,他在外徘徊了近一夜,被方雪梅拉回家去的时候,就想问她,恨他吗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称职的父亲,曾经也不是什么称职的丈夫,这个家被他经营的支离破碎,但她是他唯一的女儿。
涂南的脑子是空的,她转过头,看向窗外,秋季快到尽头,树上的叶子一直在掉,一片连一片的,从玻璃窗户外栽下去。“我没恨过你,”她喉咙滚动一下,“但我也可以说,我原谅你了。”
涂庚山没再做声,人往后,靠在枕头上,躺下了,也许是累了。
涂南走了出去,带上门。
她想去跟医生说一下的,可没走去科室,反而去了楼梯间,在无人来往的楼道里站着,贴着墙,打开手机。
石青你现在怎么样
石青别担心,我会尽快过来。
涂南我很好。
她肩抵着墙,握着手机,慢慢滑下去,蹲在地上,抱住膝。
手机屏上一滴一滴的透明水滴,落在字迹上,字体被放大,模糊了一片。请牢记收藏,&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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