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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我手何似佛手 合掌面南看北斗（第1页）

桑榆被外面的催促声叫醒，刚睁开眼，南云已经穿好衣服，对桑榆说道：“丝厢阁来人，说是月侧妃，动了胎气，要生产了。”南云扶起桑榆，桑榆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月灵要生了，自己也是紧张起来。

南云和之桃在一旁给桑榆梳洗，南云一句一句地说着月侧妃的事情：“丝厢阁的人说月侧妃昨晚就肚子疼，到夜里就请了梁太医，现在梁太医已经到了，稳婆也请好了。”

桑榆问道：“应该还有一个多月，之前一直很好，为什么会早产？”

南云说道：“前几日世子妃管教两个议论赵成公公遇害的宫女，罚那两个宫女在花园跪了两个时辰，那两个宫女是丝厢阁的香菱和湘云，回到丝厢阁，月侧妃就大雷霆，听说要找世子妃去理论，让桂兰给拦下，到昨日就没有精神，有早产的样子。”之桃一脸的抱怨，说道：“原本就是自己没有管好下面的人，人家来管，自己又气不过，能不早产吗？”

桑榆瞪了之桃一眼说道：“世子妃和月侧妃的事情，你不要多嘴，要是出门说出这样的话，也会在花园跪上两个时辰的。”之桃识趣地退到后面。

桑榆和南云、之桃来到丝厢阁。淑惠低着头站在一旁，一副害怕的样子。梁太医看到桑榆行礼说道：“回禀王妃，月侧妃现在有孕八个月，动了胎气，服下稳胎的药了，不过没有稳住，这一胎一定是要早产的。”没有等桑榆说话，一旁的桂兰抢着说道：“请王妃为我家的侧妃做主，月侧妃就是知道身边的宫女无端被罚才动胎气的。”

桑榆用眼角瞟了一眼桂兰，说道：“你是丝厢阁的领事宫女，月侧妃有孕，你这个领事宫女不约束好院子的宫人，让下面的宫人到处胡言乱语，惹得月侧妃生气，这一件一件的事情我还没有向你问罪，你个奴婢到在这里兴师问罪了，今日月侧妃若是平安生产，你就好好伺候，不计较你的过失了，若是不测，头一个就要问你的罪。”几句话让桂兰面红耳赤，马上退到一旁。桑榆又转向梁太医说道：“月侧妃的胎象一直很好，请太医安心的用药。”

景宸不是第一次当父亲了，水蓉的孩子就是在半年前出生的，但是桑榆能感觉景宸的紧张。景宸让桑榆坐下说道：“王妃来了，我就放心了，王妃是吉星，定能让月灵平安顺产。”

时间一点地流淌着，一个个宫女端着热水穿梭在正厅中间，里面传来一阵阵月灵凄惨的叫声。忽的一声大叫之后就传来微弱的婴儿啼哭的声音，顿时景宸的脸上阴云一扫而光，桑榆也是长出一口气。想想水蓉生产时自己策马扬鞭，真是惊悚，现在已经“呱呱”坠地。

按照以往的规矩：婴儿啼哭之后稳婆就会马上出来报出男女，讨喜钱，接着就会抱出孩子，不管男女都会打赏了。可是已经过来一会，里面一直是婴儿啼哭的声音，却不见有人出来报信，桑榆的脸上露出迟疑的神情。终于一个稳婆抱出一个襁褓，跪在地上，只是脸上没有喜色。稳婆颤颤地说道：“回王爷和王妃的话，月侧妃生了一位格格。”她没有说恭喜，抱出襁褓的都是稳婆抢着的事情，这个差事能得到更多的赏钱，今日却是这样吞吞吐吐，一脸难色。

稳婆的声音很小，继续说道：“这位格格的手有些毛病，手……手指间是连着的。”

正厅里所有人都很惊讶，手指相连是什么样子？

“打开襁褓！”传来景宸严厉的声音，稳婆一脸恐惧慢慢地打开怀中的襁褓。一个肉嘟嘟的婴儿出现在眼前，经历生产的艰难，婴儿的脸上是红色的，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双手，婴儿的手掌像鹅爪一样，手指间有一层薄薄的皮肤，就像一只鹅的爪子。

凑在前面的淑惠出“啊”的一声，吓得缩到后面，惊恐地说道：“是个怪胎啊！”

“啪”的一声，景宸已经把茶杯摔在地上，用低沉的话说道：“高志，在院子里挖一个坑，把这个怪胎埋了。”声音不大，但是让所有人都打个冷战。高志没有迟疑，带上身边的几个太监到外面挖坑。

纯侧妃起身站在景宸面前哀求道：“王爷，这个孩子十月怀胎，今日呱呱坠地，与王府有缘分，请王爷留这个孩子一条命吧。”都是为人母的人，对每一个孩子都是心存爱意。景宸没有理会纯侧妃地哀求。

传出月灵悲惨的叫声，门帘挑起，月灵在几个宫女搀扶下，跌跌撞撞地来到正厅，头全部贴在脸上，月灵跪在景宸面前，抱着景宸的大腿，满脸泪水的说道：“求王爷放过那个孩子，都是臣妾为人不淑，才会让这个孩子来承担，今后臣妾一定严守规矩，求王爷放过这个孩子，让这个孩子活下来，这个孩子身有残疾，今后就让她在丝厢阁里，不出去，不会让王爷看到的。”

淑惠在一旁低声说道：“儿媳觉得这个孩子是手指相连，像鹅脚，应该向司礼监禀告，是不是和天象有关，听说天上有谐星地上就会有怪胎。”

月灵对淑惠怒斥道：“你胡说，不是怪胎，那是我的孩子，那是王爷的孩子。你没有孩子，不知道孩子对我的重要。”月灵又转向景宸，苦苦哀求着：“求王爷，这也是您的骨血，给这个孩子一个活路吧。”

桑榆坐在景宸旁边，看到平时不可一世的月侧妃瘫软在地上，桑榆动动自己的身体，想要说话，身后的南云轻轻地碰碰桑榆，按住要起身的桑榆。

景宸的脸上只有焦虑，愤怒地说道：“还要请司礼监！把这样的怪事让外人知道，生下这样的怪胎就是上天的惩罚，是王府的耻辱，必须埋掉。”外面的高志已经走进来，看看跪在地上的月侧妃，看看桑榆，犹豫地说道：“回王爷的话，坑已经挖好了。”月灵像疯了一样从稳婆手中抢过孩子，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孩子。

月灵跪在景宸脚下，拉着景宸的衣角低声唾弃着。桑榆很紧张，自己从小到大见过几个女人生孩子，今日头一次见到有残疾的孩子。桑榆起身说道：“我要恭喜王爷。”桑榆的话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桑榆接着说：“皇后娘娘整天祭拜佛祖，百姓都叫皇后娘娘‘活菩萨’，王爷看格格的手如同佛手，咱们王府给皇后娘娘生下一个有佛手的女孩，这就是皇后娘娘一心向佛的吉兆，皇后娘娘的善心已经感动佛祖了，小格格是给皇皇后娘娘的祈福之人，等皇后娘娘千秋之日我要带上格格给皇后娘娘祝寿。”说完桑榆扶起地上的月灵说道：“地上凉，月侧妃当心身体。”

桑榆的一席话，就像炎炎夏日里的一股清泉，剿灭了景宸心中的怒气。景宸扶起跪在地上的月灵，看着地上的月灵，说道：“你生下给皇后娘娘祈福之人，这是一位吉祥格格，是王府的功臣，这个孩子就叫吉祥吧，丝厢阁照顾月侧妃有功，通通有赏。”一时间丝厢阁已经笑逐颜开。

邀月阁里桑榆靠在榻上，闭上眼睛就是满眼的血色，耳边是月灵嘶嘶力竭的叫喊声。桑榆烦躁地睁开眼睛，南云端过来一碗安神汤，递到桑榆的手中说道：“今日的事情，王妃说话，王爷就会埋掉那个有残疾的孩子，月侧妃生了这样一个怪胎，就算是有国公府在后面，今后也是很难复宠的，估计以后就是有尊无宠的日子。世子妃已经把月侧妃推到边缘了，今后就是和世子妃水火不容的日子，王妃那通话救了那孩子也救了月侧妃。”

桑榆放下手中的汤碗，说道：“你当时用手按住我肩膀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知道只要不说话就可以毁掉那孩子，毁了月侧妃，可是，可是看到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我的心就软了。那个孩子是无罪的，只是生来残疾，其实我也是生来残疾啊，那个孩子无非是有双带蹼的手，而我却有一双混混沌沌的眼睛，其实我和那个孩子是同命相连的，看到那个孩子就看到自己的样子。”泪水从桑榆的眼中流下来，桑榆仿佛看到自己失明的样子。桑榆说道：“你看平时飞扬跋扈的月灵就是一个母亲，她自己刚刚从鬼门关上爬回来，那些骄傲、那些争夺都放下了，一心就是这个孩子，我觉得今天看到真正的月灵，一个执着，为孩子拼上性命母亲。我没有孩子，所以珍惜每一个孩子。”

南云把手放到桑榆的肩头，轻轻地抚摸着。南云说道：“王妃有一颗菩萨心，但愿月侧妃能体会到王妃的这份心。今日王妃救下月侧妃的孩子，明日月侧妃依旧受宠，只是这上京城的人都是爱看热闹，爱嚼舌头的。王妃和月侧妃入府的时间差不多，年纪、家世也相似，一定会让别人议论的。王妃一直没有孩子，虽说庶出的孩子都是王妃的孩子，但是终究有一个自己的。”

桑榆喃喃地说道：“我自然明白你的话，之前魏医官的药一直在吃，现在梁太医的药也是不停的，一年十二个月，我却有三百天在吃药，也许我是命中无子啊！”

南云继续说：“既然医官的办法没有用，咱们就去民间拜拜观音庙，听说城北的观音庙的香火很是旺盛，等天气好些，咱们就去拜拜送子观音。奴婢还有一个下策。”南云的声音越的低沉了，凑到桑榆的身边说道：“咱们王爷的每个院里的侧妃，才人的身边都有通房，早先王爷就有屋里人，都被先王妃打了。先王妃怀孕弘轩的时候，就在把自己的陪房当了通房，到时候伺候王爷，就是要笼住王爷的心。咱们院子的宫女相貌和懂规矩一流的，可以找个通房，等通房有了孩子，生下来，去母留子，那孩子自然和您是一条心啊！”南云的话让桑榆感到阴森森的。

桑榆听着南云的话，这些事情仿佛就是在说自己，自己若是一个男孩那一定就是那个留下的孩子，而母亲一定会被除掉。桑榆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南云看出桑榆的心说道：“王妃不要多想，自然是留下孩子，把母亲打出去，多给些银钱，找个好人家，是一辈子的福气。”桑榆听着南云这些为自己着想的冷冰冰的话，虽然让人听上去扎心，但是桑榆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道路，是自己的下策。

桑榆起身站起来，打开门，看着外面做事的宫女，对南云说道：“都是我身边的人，看看哪个能入了王爷的眼吧。”想想自己的命运，想想一直悲苦的如素，桑榆心中感叹道：做了通房不知是福还是祸？

自从桑榆说是皇后娘娘礼佛，月侧妃生下的格格有一双佛手，是给皇后娘娘祈福的。王府的宫人在私底下都叫这位格格“佛手格格”。国公府上更是走马灯似的来到睿王府探望月侧妃，国公爷已经了乐得张不开嘴，送来很多的滋补之品，特地送来一对和田白玉的佛手摆件，各王府的王妃贵妇也是登门道贺，一时间睿王府竟然是车水马龙。

消息很快就传到皇宫，皇后娘娘听说睿王府生下一位祈福格格，特地让身边的太监来王府探望，赏赐了很多物品。除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太监来王府，桑榆亲自出来接待，其余的各府女眷道贺，桑榆都是让淑惠来接待，桑榆厌倦那些迎来送往，所有人来的时候都会说同样的话，贺喜的话，夸奖的话，还有暗示桑榆没有子嗣的话。

桑榆很少走出邀月阁，一切事情都让淑惠去打理，很佩服淑惠，对于每日来往的各家宾客，都是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做事情还是那样稳稳当当。只是丝厢阁已经是王府炙手可热的地方，院里的宫人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一切的事情只要是丝厢阁的都是排在第一的，风头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