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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第1页）

“够了！”李青忽的冲出来大叫一声，王翠霞的眸子瞬间慌乱起来手忙脚乱跑到他身前护着，顾不得半跪着着大妮子

“妈的，你还叫喊上了，看老子今天不打断你龟儿子的腿”李永德抄起旁边的锄头就要招呼，只听得屋里老爷子出声阻止才告一段落

“说到底是你的儿子，打残了就不让人笑话了？”

“这样的儿子，我宁愿没有，村里的唾沫星子都要淹到我脖子了，堂堂一个村支书养了个...”李永德指着面如死灰的李青，不再理会，转身大步走出了院门，剩下娘三个呆立在院中失了神，半晌大妮子才出声道

“青子，扶咱妈去坐会，姐去做点饭，天大的事也得吃饭”

“哎”

王翠霞甩开李青的手坐到柴房门口的石墩上

“你怎么想”

“我....”

王翠霞看着面前的李青一阵无力，她已经活的这么低微，难道她的儿子也要跟她一样被嫌弃被指责被抛弃被当成耻辱，所有人都可以指责她贬低她可李青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是吗，要不是托生在她的肚子里，要不是个儿子......

“村里的言语是能吃人的，这世道填饱肚子才是正事，你实在不应该生出那些不实际的心思，害他在村里抬不起头来”

“他本来也不想要这个家，我不过是想做衣服我有什么错”

“闭嘴！绣花裁布是女人的事，你一个半大小子天天琢磨针线像什么样子”

“我就算事事做好也不见得他就喜欢我了，谁又规定拿针线的就必须得是女人了，他心里是李兵兄弟两的伟大前程，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我就是他锅底的一抹灰”

“是我，怨我，我活着干什么呢，拖累了一个又一个”王翠霞锤着胸口，泪流满面

“娘，我（半晌）我以后好好种地”李青也湿了眼眶

大妮子做好饭招呼李青给老爷子送些，自己则把饭端到母亲手上

“回吧，你有了身子别总是乱跑，福子待你好，你也要待他好些，好好的别让娘操心”王翠霞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我知道，我交代好了才来的，您总不让我回来，可现在不是有事嘛”

“唉，娘没本事，托生在娘肚子里让你们姐弟受罪啊”

“娘，您又这样说，干嘛呀”大妮子心疼的拭去王翠霞眼角的泪痕，她深知母亲的心里太苦，幼时被扔在猪圈里喂养，后来又被扔给父亲一家，奶奶嫌弃她一身的味道从不让她进门，从她生了自己才被允许进屋，被抛弃已然是她刻在骨子里的自卑，她甚至常常觉得儿女们是受她的害不被待见，对于这样的母亲大妮子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让青子吃吧，娘不饿，娘睡了”

王翠霞放下碗自顾自回了屋，大妮子看向王翠霞疲惫而毫无生气的背影，不免担忧

“有事就招呼姐，别再...你好好的陪娘种地，可别在生别的心思了，娘不容易，你是儿子更该为娘争口气知道不”

“知道了姐”

“好，大队部明天都要出去考察渔场，估摸着你姐夫也去，我回去帮你姐夫收拾收拾明天来给你们做饭，让娘轻省些，你听话，等爹回来就当没这事也就过去了”

“晓得了，回吧”

李青只呆呆的望着母亲的窗口，他清楚今夜母亲的苦难来自于自己，而自己的怯懦没能为他们遮风挡雨，即使面对李永德他也只有听之任之的权利，不可否认对于别人来说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但他绝对不是个了不起的父亲或者丈夫

夜半，躺在柴房的柴火垛子上，王翠霞为他铺了一层薄被，柴堆跢得老高，他睡在上头盯着房梁上吊着的一个小筐，屋顶的瓦片被他掀开了一个洞，月亮透进来屋子里才不算太暗，月亮也在被看管着呢吧，四周都是星星驻守许是这辈子都没办法逃脱了，李青这么想，今晚的天空明明璀璨却让他压抑异常，月亮都不自由他不自由又算什么，想着把目光重新定回了悬挂的竹筐里，这一夜，他想起了母亲泪眼婆娑的劝慰，又想起李永德怒气冲冲的指责，不知道绿头鬼怎么样了，今天没来一定是被打惨了，是啊，没啥意思，学了也是招人耻笑，大家总是墨守成规的认为着自己所认为的事，当你做了这个规则以外的事，你就会被焚烧殆尽而后挫骨扬灰，李青仿佛懂了，他起身把小筐取下掀开里面是他偷偷收集来的绣的两根针，两三种颜色断断续续的线还有一把新的剪刀那是爷爷给的，几块不规则的布，甚至拼凑不出一件裤子，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他高高举起却没勇气一把摔下去，摩挲了几遍起身掀开瓦片放到了屋顶上，任它生锈吧同我的心一样李青想，重新盖住屋顶缓缓躺下才呼了一口气。

“李青，李青”

李青睁开眼便是刺眼的阳光，幸而昨晚没下雨，大妮子的声音把李青拉回现实

“娘去哪里了，这一大早的不在厨房也不再后面菜地，你快下来咱俩寻寻去”

李青愣了片刻，一般母亲都是做好饭叫他起来才下地，怎的今天突然......李青慌乱的连滚带爬从柴堆上下来，出门的时候撇见牛棚里的牛也不在，心里难免泛起了嘀咕，是了，后山坝上那块地该犁了

两人顺着山路爬上来后，终于在山后那片地里看见了孤身劳作的王翠霞，一个人拽着重重的耙犁，老牛窝在山脚，嘴里还咀嚼着面前的一大捧绿草，大妮子看着眼里都是心疼，转身略带怨气的锤了一把李青，忙从小路下去

“娘！”

“你俩咋来了，你慢些”

王翠霞甩开耙犁接住女儿，看着李青湿润的眼眶，心里也不是滋味，大妮子知道王翠霞许是一夜没睡，看着翻完了的地更加确信，母亲总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自己跑到地里干活一干就是一整晚，白天还要伺候家里的老老小小，她知道母亲的无奈和心酸，心下虚无所以劳累让她觉得她还有用，只有耕完的地和丰收的成就感让她有丝丝欣慰，李青又何尝不懂，母亲拉着他们坐在老牛身旁

“小前，妮子总是偷偷把你放在背上背到这里，娘一转头就看见你从你姐的背篼里爬出来了，只能一边干活一边看着你，你记不记得你想坐耙犁，娘不许你就哭，没办法，娘就把你姐放在耙犁上抱着你，娘牵着牛，你啊，一坐上就笑，好几天才犁完这片地”

“咋不记得呢，为了让他坐，我还陪他哭了一场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