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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琪摸了摸衣襟便往外走,吩咐着:“该是我去向贵妃娘娘禀告才是,还有太后那里,你让他们准备轿子。”可又担心去见了玄烨就脱不开身,索性要先出门去,留下环春照看皇帝。她往宁寿宫和储秀宫走了一遭。至于荣妃几位,明知道人在她这里,场面上的关心是必然的,可不会真的冲过来插一手。从那日之后,皇帝以养病为借口,留在永和宫里不走了。
但再过数日,皇帝又带着佟贵妃等几位后宫迁至畅春园养病,朝廷里的事一概交由太子和几位重臣,皇帝在畅春园里不闻不问。登基近四十年来,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光景,而如今太子已有二十六七岁,早就是独当一面的年纪了。
直到十月初,皇帝才从畅春园回来。虽然回了乾清宫,但还说要保养,朝政的事一概从毓庆宫走。
皇帝是回宫后第二天才搬来永和宫歇着,进门就先问岚琪养好了身子没有,被伺候着宽衣解带,就满耳朵都听着埋怨的话。可他笑悠悠地搂着人家的腰说:“要不是心疼你,现在朕都想让你给我生孩子呢。”
岚琪竟在他脚上踩一脚说:“少来哄人了,好好保重身子,别老折腾我,比甜言蜜语强些。”
玄烨心情甚好,要与她下棋。岚琪反而不习惯皇帝这么悠闲,这么多年哪一回不是带着奏折过来的?就是吃着饭送来八百里加急,他都能撂下碗筷,这样悠闲得什么事都不做,记忆里就那么几回两人在一起时才有过。
岚琪摆着棋盘,让玄烨摸黑子白子,忍不住说:“臣妾也想您歇在这里,可寿宴就在眼前,臣妾怕是闲不下来。”
皇帝眼中有淡淡的恳求之意,望着岚琪说:“你忙你的,朕不烦你。”
岚琪浑身都不自在,这世道怎么就颠倒了?
岚琪记得玄烨曾亲口说,怕松懈了朝政江山就会坐不稳,可现在他这何止是松懈,几乎就要不管了,他的那些忧虑呢?这是真的要保重身体,还是另有打算?而她又该如何自处?难道就这样无所顾忌地陪着他下棋说玩笑话,晃晃悠悠把岁月消磨了?
想归想,最终还是坐下陪他下棋,但心思不经意地就会表露在棋子上。棋局过半时,玄烨说:“别心事重重,专心下棋。朕就想歇一阵子,天下乱不了,朝纲也乱不了,朕可是辛苦了四十年稳固下的江山,就是败,也足够他们几辈子去折腾了。”
岚琪见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便道:“可您也不能天天在永和宫待着。”
话一出口,玄烨就用方才那一副神情看她,就差开口央求留下他可好。岚琪无可奈何,重重摆下一颗棋子说:“不许给我添乱。”
玄烨伸手在她脸上摸一把,说道:“口是心非,难道你不愿朕天天和你在一起?”
岚琪矫情地说:“谁晓得是不是人家想天天和臣妾在一起?”
这样一说笑,岚琪释怀了几分。虽然皇帝又跑回永和宫“养病”是很奇怪的事,但帝王龙体是国之根本,眼下四海升平,虽然小麻烦不断,但是以往三藩噶尔丹等动摇国本的大事一点儿没有,皇帝看似把权力交付给了太子,太子也没真扛起多大的担子,更何况有一班优秀的文武大臣辅佐开路,皇帝优哉游哉的这些日子里,朝野上下都很太平。
待到寿宴临近,八方来朝,四方来贺,京城里多了好多奇装异服的外邦人,皇帝偶尔才接见一两个重要的使臣,大部分都是太子和诸位皇子在应付。
各贝勒府少不得多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永和宫里,四五个小太监搬来一面硕大的画框,说是皇上送来给德妃娘娘的洋画。岚琪那会儿正得闲,坐在屋檐下给敦恪梳头,便领着小姑娘一道来开眼界。
小太监们麻利地将包裹着洋画的纸扯开,露出色彩斑斓的一角,果然很新鲜。可等两个小太监呼啦一下撕开所有的纸,只见赤身裸体的丰满女人半躺在画里,引来周遭一阵惊叫声,岚琪慌忙捂住了敦恪的眼睛,喝令底下的人:“混账东西,赶紧遮起来。”
可小公主却被逗得咯咯大笑,拉着岚琪蹦蹦跳跳地说:“德妃娘娘,那个人没穿衣裳,我去叫宸儿姐姐来看。”
岚琪又好气又好笑,捧着她的小脸蛋叮嘱:“不可以到处乱嚷嚷,你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哪能把那些没羞没臊的话挂在嘴边?敦恪最乖了是不是?”
这样哄了半天,才和小姑娘拉钩,保证不去外头乱说。岚琪就等玄烨回来,质问他什么意思。而皇帝在乾清宫应付了外臣后,兴冲冲就跑回来,进门就找那幅画,问岚琪:“东西你搁哪儿去了?”
环春在一旁哭笑不得地说:“万岁爷,您送来那么一幅赤身裸体女人的画,奴才们吓得魂儿都没了,娘娘还怎么好意思搁在眼前?”
玄烨觉得不可思议,再看岚琪板着脸,忙把梁公公喊来,问他怎么回事。果然是乾清宫那边送错了,皇帝明明是让他们送一幅风景画来给岚琪欣赏的。西洋油画经过几位洋大臣带来中华虽然早就不新鲜了,但难得那边名家之作,这次送来给大清太后贺寿,他挑了一幅想给岚琪,结果却是出了洋相。
皇帝骂了梁公公和几个糊涂的小太监,让他们再去把画取来,便坐在岚琪身旁说:“都是那些奴才的错,难道你要怨朕?”
岚琪的脸颊红扑扑的,在他身上轻轻一捶:“臣妾看见也罢了,姑娘还小呢。我兴冲冲地领着敦恪一道看热闹,要是没吓着那丫头就是臣妾的福气了。”
玄烨笑问:“敦恪吓着了?”
岚琪无奈地笑道:“没吓着,还兴奋地要去找小宸儿来看,您生的闺女可真了不起,臣妾这会儿心还乱跳呢。”
玄烨腻歪着,说要揉一揉,问道:“那幅画呢?”
岚琪见他一脸暧昧,含笑嗔怪:“还留着做什么?留着叫人家做坏事吗?”
玄烨摸着她的手啧啧不已,感慨着:“西洋女人真是丰满极了,朕在乾清宫看过一眼。”他说这话就拿眼神在岚琪身上乱瞟,气得岚琪骂他:“青天白日,皇上可真是了不得了。”
正说着话,外头通报内务府送来器皿,请德妃娘娘检查,是寿宴上要摆在外臣席前的用具。岚琪在镜子前整理了衣装,完全不理会玄烨,自顾就往外走。皇帝反而眼巴巴地跟着她出来,还被岚琪说:“内务府的人都是小心眼儿,皇上看看就好,别回头您多说一句话,他们将来给臣妾穿小鞋。”
玄烨低声呵斥:“反了他们的。”
岚琪却笑道:“皇上对付大臣们,难道都是用吓唬的?臣妾可不委屈,他们再怎么着都是翻不了天的奴才,要紧的是有人办差就好。”
而内务府的人现皇帝也在永和宫,个个都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上一回惹怒了荣妃、德妃的事的确没有被追问什么罪过,但这是他们被两位娘娘抓住的把柄,如今再如何尽心,也怕娘娘们秋后算账。今天见皇帝在此,都明白德妃娘娘但凡说个不字,他们就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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