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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少年的音声淡淡，可串连而成的，却是让王储又一次陷入复杂情绪的要求。

受宠若惊，却又万分惶恐。

倒不是说他的照片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他的人像功力还远远不够，就这样拿给冽看，怎么说都有些……丑丑丑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可难得少年主动提起，他又不想扰了对方的兴致。也因此，思索片刻后，东方煜才有些忐忑地提出了个在他看来还算折衷的建议：

“那个……我对人像摄影还不是很擅长，作品多少有些……咳嗯、上不了台面。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连我之前拍摄的风景作品也一起看吗？这样我比较不会感觉那么……嗯、丢脸。”

“就照你的意思吧。”

“好，那你稍等一下。”

见少年答允，王储心下的雀跃已是再难掩饰，匆匆丢了这么句话后便冲进隔壁的小型工作室里挑出了几张还算满意的人像作品，并在取下一旁书架上搁着的摄影精选集后回到客厅将之递给了沙发上静静靠坐着的少年。

“以前一直不好意思拿给你看……如果你有哪张看中的想放大或做成书签、卡片之类的小东西，直接跟我说就好，我会很高兴的。”

“嗯。”

“那我去收拾客房了，你慢慢看喔！”

东方煜虽也开过个展、遭遇过被某些毒舌评论家当面给予痛击的经验，可这些和少年可能的反应相比，自然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他甚至连当面见着少年翻开书页的勇气都没有、一声招呼后便匆匆离开了客厅。

事实上，一直到他打点好一切，少年也梳洗完毕准备休息时，王储都没有开口向对方问感想的勇气。他只是很鸵鸟地避开了仍然放置着照片和摄影集的客厅，并在错失了少年洗完澡卸下老土装扮的“素颜”后有些遗憾地同对方道了晚安……尽管就寝时心中仍不免有所牵挂，可今日所经历的种种美好终还是占了上风，让王储很快便怀着满心愉悦进入了梦乡。

蒙特萨尔王储的美好感恩节，一直持续到隔天早晨享受了少年精心制作的法式吐司后才正式告了终。

由于他还得去大师那边“上工”，冽也得到学校一趟，所以出了公寓后，两人便在地铁站前分了手——而一直到这个时候，鸵鸟王储也依然没能鼓起询问对方感想的勇气。他只是逼自己暂时抛开那份忐忑、带着昨晚留下的美好心情展开了一天的工作，并在傍晚时分延续着两个多月来的习惯和少年在公园碰了面——少年没有主动提起感想，鸵鸟王子便也继

续鸵鸟了下去——待到一日告终，回到家中的他才在收拾起少年看完的照片时意外地面对了先前一直刻意逃避的结果。

少年虽未曾开口，却在摄影集中夹了张字条。他写道自己虽然不懂艺术，却能从照片里感受得出摄影的人尝试着传递、分享的美好。王储还算满意的摄影集部分，他用法文留了句“非常棒”：至于王储自认末成气候的人像摄影，少年则写说他不晓得专业人士是怎么区分摄影技术的好坏的，但如果是东方煜掌镜，不论再怎么讨厌拍照的人——包括他在内——都必然会乐于藉他的手留下生命的纪录。

因为东方煜不会用自己标准去批判他人的生活方式。

那一帧帧的照片里，王储藉由镜头呈现的世界，是以纯欣赏的角度出发的、广博而温暖的人世百态。以一个一直致力于探究、传递这世间种种美好事物的人来说，他的作品，无疑便是将这样的人生观发挥、展现得最为淋漓尽致的地方。

纸条上的留言，到这里便结束了。可这短短的一段话，却是东方煜自打摄影界出道以来所收到的、最深入他内心也最能理解他的评语。

小时候，他曾听父亲说过，古代中国有一个很会弹琴的人，在那个唯一能真正听懂他音乐的人过世后便砸了自己的爱琴、彻底放弃了音乐。那个时候，他一方面很羡慕那个音乐家能够找到真正的“知音”，一方面却又无法理解那个音乐家为什么能如此轻易地便放弃了钻研、热爱多年的事物……而现在，在看见了这张纸条后，东方煜虽下晓得自己有朝一日会否因少年而放弃摄影，却已多少能够体会那个音乐家这么做的理由。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有过那种心灵相通的感觉后，又有多少艺术家能继续忍受自己心爱的作品被那些自以为是的评论包围呢？

明明只是那么一张薄薄的纸笺，可拿在王储手里，却只觉得重若干钧——如果可以，他工正会将这张纸笺裱褙再裱框后放进蒙特萨尔皇家博物馆中珍藏。

——此刻的他还不晓得的是：这个在他看来有些夸张但又强烈的愿望，后来还真有了实现的一天。

独自在客厅里默默地兴奋了好一阵后，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的王储正准备将纸笺好生收藏起来，不意却发现自己漏掉了写在背面的一连串数字——那是他的作品编号——和少年的一句短语。

“帮我放大这祯作品，我想寄回家中送给父亲。”

短语后方还标注了希望的大小，长宽相乘后足有半面墙大的面积让王储差点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单位，再三确认后才带着惊叹地收起了信笺，同时找出底片安排起冲洗的事宜。

像这种大面积的成品，自然不是他在暗房鼓捣两三天就能弄出的——事实上，等东方煜拿到满意的成品，也已经是两星期后的事了。过于庞大的体积让王储光看就觉得无比头疼，而终在考虑多时后主动同少年问起了具体的收件地址——与其中转一手让少年烦恼该如何运送，还不如直接请货运公司来将成口叩直接送进货柜运去来得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