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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2页）

“九哥……”

她轻声唤，“人生在世……能有二分之一的时光都是那么……充实而快乐的……我已经没有遗憾了……可他不一样……他还有很长的时间……”

“那就撑住！只要你撑住，一切都会没事的！”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少桦——”

“对不起……九哥……谢谢你……一直包容着我的任性……”

她的笑容始终不曾淡去。总是透着慧黠的清澈眼眸罩染上泪光，却又好似带着某种洞彻人心的敏锐，而连同那依旧虚弱却隐蕴着某种意涵的话语，让在旁听着的莫九音瞬间苍白了脸——

“把他交给你……我就……安心了……”

不是“他们”，而是“他”。

仅仅一个字的差别，其间涵义却是天差地远……莫九音本以为只是自个儿听漏或者多心了，可眼前那双仿佛看穿了一切的明眸，却彻底击毁了他心底存着的最后一丝侥幸。

她知道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从没想过那份苦苦隐藏、压抑着许久的情思，竟还是给他最想瞒着的其中一人知晓了。

莫九音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加护病房的，只知道当他终于回过神来之时，自己已经站在了走廊上，可一墙之隔的病房内、先前语出惊人的女子却已陷入了昏迷。他茫然看着闻讯赶来的值班医护人员一个个冲进病房，听着不知名的仪器发出刺耳的音声，可脑中不断回响着的，却依旧是她先前那意有所指的一句。他知道她那么说除了托付之外也是出于一片善意，却即便明白，也依旧阻挡不了内心深处因这个被揭开的秘密而涌流蔓延出的黑暗。

莫九音和她的相识，是在他十五岁、她八岁的那一年。

他是她父亲“好心”收留、连义子都不是的寄居者，她却是被拱为小公主的家中独苗。可她却从未因此而轻贱于他……事实上，在那个所谓的“家”里，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正发自心里接纳他的人。

她总是唤他“九哥”，不是因为他排行第九，而是因为他名字里面有个“九”字。她说这样喊起来亲昵却不别扭，就好像他们是真正的家人，而不是她的父亲出于某种谋算考虑而拼凑成的可笑假象。

可他从来不这么想。

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份机缘进入她的家中、跟在她父亲身边学习，是因为他够冷情、够懂事。而这点，便注定了他永远没可能成为她心目中的“家人”。

从粉雕玉琢的女娃儿，到后来亭亭玉立、清丽温婉的少女……他看着她一路成长，而自身也由一个默默无闻的少年成为了她父亲的得力助手、众人公认的接班人选。人们总说如果他们两个人能结为夫妻，不仅关老后继有人，也会是一桩美事，而他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可事实却非如此。

她父亲选择的不是他；而她，也不是。

她的父亲、他的老师为她安排了一场门当户对的婚事，可向来温顺的她却头一次选择了反抗，因为她喜欢上了一个不知打那儿来的穷小子。为了那个人，她不惜与她的父亲决裂，甚至抛下了优渥的生活选择了私奔。尽管所有人都认为这不过是一时冲动，但她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坚持了下来，和那个人一起排除万难远赴海外，共同建立了属于二人的小小王国。

再次见到她，已经是一年后的事了。

在老人的命令下，他为了拆散二人而来到了她和那个人身边，用的却是一个哥哥不愿见着妹妹吃苦的、虚伪的理由……因为她的聪慧和坚决，他放弃了说服，转而从接近那个人着手。他和那个人成为了“朋友”，并用自豪的手腕将那人的事业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过几个月的光景，那个人对他的态度，便已从最初的客气有礼变成了推心置腹。

没有防备、没有利用，而是真正发自心底的信任、依赖，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