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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蝉轻声应道,“是。”
阮朝汐心里不安。她入了书房的遭遇,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竟然给她赐下了吃食,是好兆头还是凶兆?
莫非陆十留下了,她才是要被送走的那个。临走之前赏最后一碗酪浆,喝完就走?
自己这个没有殊才的假童子终于要被送走了,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反而像是一块悬石落了地,瞬间安定下来,捧起瓷盅,小口小口地啜着酪浆。
“好不好喝?”
阮朝汐舔了舔唇角的奶渍,“好喝。”
白蝉又端来一个汤盅,同样质地的青瓷,打开盖,却是满满一盅刚熬好的浓黑药汤。苦涩药味充斥了书房。
鼻下香甜的酪浆气息,和近处苦涩的药味激在一处,味道倒不难闻,只是混合起来有些奇异。
对面的年轻郎君靠于案边,修长的指尖托着药盅,木匙漫不经心舀着浓黑药汁,苦涩药味隔着几尺萦绕不散。
阮朝汐捧着瓷盅,低头喝着甜滋滋的酪浆,却可以感觉到对面端详的视线。
似乎在沉思,仿佛透过面前的自己,在看某个身在远处的遥远的影像。
阮朝汐觉得有点诧异,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她索性端起汤盅,一气喝了整盅酪浆,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
荀玄微莞尔,又给她叫了一盏。
苦涩的药味在屋里弥漫。对面清雅闲适的郎君,不似她这边喝得满足干净,喝了几口浓黑药汤便停了动作,目光若有所思,继续打量着她。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阮朝汐近日吃得好,睡得好,顿顿饱食餍足,不管面前这位郎君是好心肠收留了她,还是想把她和陆十两个凑一对金童玉女送到何处去。至少直到此时此刻,他对自己确实是极好的。
阮朝汐放下瓷盅,发自真心地问了句,“坞主的病可好些了?每日好好服药,很快便能恢复的。”
对面打量的目光收了回去,荀玄微失笑,端起汤盅,将剩下的大半盅药一口口喝完了。
“阮阿般……是家中小名罢。可有起大名?”他如此问道。
阮朝汐不假思索地摇头。“家里人都去了,没有大名。”
对面的人没再问什么,起身推开了侧边木窗。
五彩光晕散去,雨后清新的空气骤然进屋,吹散了黑釉兽首炉里的袅袅清香。
荀玄微站在窗边,身上的广袖袍被秋风吹得翩然鼓起,流水般光滑的绮罗料子拂过身后阮朝汐的肩头。
“最近秋风大起,当心夜里风寒受凉。”荀玄微拢过袍袖,又推了两个琉璃小碟过来,“这些饼子可喜欢吃?多用些。小小年纪,怎的瘦成这样。”
阮朝汐不觉得自己太瘦。她见过真正骨瘦如柴的女童,家里不够吃喝,硬生生饿到骨架上包层皮,脸颊凹陷,仿佛只剩一口气的活骷髅。阿娘脾气善变不定,但饮食上不曾亏待她,她离皮包骨头的瘦相还远。
但她并没有当面反驳什么,吃了两小块奶饼,把其余几块髓饼用油纸包了,小心地收在怀里。
“谢坞主赏赐。”
揣着沉甸甸的一包饼子,按杨先生教导的规矩倒退出去,即将跨出门外时,怀揣的髓饼发散着诱人香气。她隔着衣襟捏了捏温热的布包,足有小半斤分量。
不管被送去哪处,有怀里这包饼子,省着些吃用,可以抵挡至少三五日,足够她谋划出路了。
紧张绷着的眉眼放松了许多。
荀玄微就在这时叫住了她,提起昨晚的事。
“让你搬来主院,是我的意思。”荀玄微站在窗边,语气极和缓地道,“病中思虑疏漏,没有提前询问你的想法,或许让你生了误会。”
他说得太过客气,简直不像是高门郎君面对庶民小童该有的态度,阮朝汐转身应答时,脸上还带着细微的惊愕神色。
“不,”她仓促地说,“昨晚……是我不识好歹,拒了坞主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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