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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厂区饭店（第1页）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刻，旁边小饭店的老板，一位年近花甲的长者，走了出来。

这饭店就在黄强住的厂区小镇上，饭店不大，连大带小十几张桌台，名号倒挺响:聚兴饭店。老板是个四川人，姓许，年近六旬。

这老许个儿不高，虽说上了年纪，头发已经花白，眼睛还是透着一股精明劲儿。现在整个饭店就他一个，老板伙计一肩挑。

别看饭店不大，老板的手艺非常好，做出的菜就四个字形容:“好吃不贵”。只是许老板年龄大了，对生意有点意兴阑珊，随着性子来，不怎么强求营业额。

都说开饭店的人脉广，这话不假。这老许就是这样，他自已不算江湖中人，但他在东莞时间很久，这一带的人都认识他。对方一看是老许出来劝解，再说，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就算了。黄强也松了口气，对老许心存感激。

黄强知道，这次是老许帮自已解了围，感谢的话还是得说几句。黄强在老许饭店吃过几顿饭，跟老许也算认识。黄强刚要开口，老许就拉着黄强进到店里。

老许先嘱咐黄强别招惹他们，要不以后会很麻烦。听得出，老许说这话时是真心实意的。

这老许很能聊，以前每次在这里吃饭的时候，黄强都能听这许老板操着他那川味普通话海侃一番。

这次，老许饭店生意也忙活着不多了，又拽着黄强说了起来。听老许讲，他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就来了东莞，算来小三十年了。曾辗转东莞各处开饭店，见证了这座城市，甚至整个珠三角地区的发展变化，光打工人潮他就见过不知多少茬了。

说起东莞这段辉煌史，老许如数家珍。

“靓仔”，老许在广东久了，也习惯了广式开场白。

“我刚来广东时，年纪比你现在大不了多少。我会烧菜，在别人饭店打了几个月的工就自已干了。”

听他讲，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这里有很多很多外国人开的工厂，大舌头的香港人，嗲嗲闽南腔的台湾人，满嘴洋话高鼻深目的西洋人。那时工厂的建设，就像变魔术一样，厂区成片成片的起来，而且速度很快。

“成批的外商来考察，考察什么呀？这么多厂都建起来了，他们都不做调研的？无非是过来花钱的。只要他们吃好，喝好，住好，玩好，投资无非就是打一个报告的事。”

老许沉浸在当年快速发展的回忆中。

“那时候在东莞，吃好喝好还勉强凑合，住好玩好就差一点了，那些外商有钱花不出去，意见很大。于是豪华酒店，会所，夜总会都开起来了，这些场所能少得了佳丽红粉？”说到这里，老许眼睛闪着亮光。

“靓仔，你是没经历过，那时候，东莞绝对是有钱人的天堂，各式各样的极品享受，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们做不到的。后来，2014年吧，开始整顿，那种景象现在已经看不到了。”说到这里，老许好像有点失落，不过话一转:“这样也好，大家规规矩矩生活做生意，那个时候太疯狂，不太像话了。”

黄强知道，老许说他是东莞曾经被称为“桃色之都”的一段历史。老许说2014年就被整顿了，按时间算那个时候董艳也没来东莞，看来跟桃色也没沾边。想到这里，黄强竟有释怀的感觉，放心了！

讲到打工人员，老许又是眉飞色舞，自豪地宣称，第一批找他吃饭的打工仔打工妹们，很多都已经当爷爷做奶奶了。那个时候，大家工资还很低，但发展得很快。工厂一个接一个地建，工人一批接一批地来。现在，增长最快的阶段过去了，很多以前的工厂也不在了。

讲到这里，老许还眨眨眼睛，故作神秘地说:“以前很多工厂都是整批整批地从对口帮扶地区招工，政府会有财政和税收方面的扶持，像你这样单枪匹马的，人家不高兴招，怕不好管理。”

黄强听到“不好管理”这几个字，心往下一沉。有一个工厂，在面试时，看到了他手臂上的纹身，便没了下文。

“唉”，黄强轻轻叹了口气。如果自已不瞎混这么多年，早点出来打工，现在的情况也能好很多吧！

当说到自已时，老许声音有点低沉。

“我就顾着炒菜赚钱了，也没好好规划，白瞎了这么好的时代，要不怎么也是个高级酒楼的老板了。”听他的语气，挺多感慨，又带着不少惋惜。

那时候老许打游击战，追着人跑，哪里人多在哪里开店，钱也赚了不少，但一直没上规模。后来娶妻生子，有几年还和家人一起经营。再后来，孩子大了，有了自已的天地，看不上他的生意了。两年前，老婆也回了四川老家，说要落叶归根。

老许不舍得走，现在也不差这几个钱了，开店就是一个情怀。前几个月，他还有个伙计，帮他打打杂，送送外卖。后来，小伙计回家相亲，就没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