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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第2页）

“老魁！你这个木瓜脑袋。这孩子叫得出你的名字，分明是有备而来。你怎么能上他的当？”

说罢转头问那童子：

“是谁让你来此地寻我等二人？乖乖说来。”

童子遥指山腰上的青羊宫斗姆殿：

“是那先天道姥天尊、紫光夫人命我来此。”

“胡说，我那斗姆老娘怎会垂青你这总角小儿？”

“那老夫人说，天极四周，北斗两侧，遍布幽暗星云，内藏三千使者，八百神将，都是我的本命星官。老夫人是被这许多人呱噪不堪，才答允让我来求人间至乐。”

魁星奇道：“凡人本命星官只有一个，你这娃娃竟有这许多？果真天赋异禀。也罢，既然你是奉斗姆之名而来，那我就送你这人间至乐。”

说罢，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魁星一个筋斗，变回鬼面环眼、蓝皮赤的原形真身，足踏鳌鱼，右手高举一只毛笔。紧跟着双足连踢，四点斑斓夺目的花火向那孩童后背激射而去，一阵青烟过后，魁星过去撕开他的上衣，后背赫然现出四条殷红如血的游鱼图形，由脊背向脖颈方向逆流而上，栩栩如生。

魁星高声念道：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这四条游鱼，分别代表四种人间至乐。现如今你年纪尚小，有很多未必懂得，须待年龄增长，方知个中奥妙。”

“目极繁花列锦，耳极仙乐钧天，身极温柔富贵，口极海错湖鲜。此一快活也。

流觞曲水，觥罍若飞，烛气薰天，巾簪委地，皓魄入帷，花影流衣。此二快活也。

箧中藏书万卷，宅畔设楼台，约同心挚友十余人，分曹部署，各成一书，远唐宋酸儒之陋，完一代未竟之篇。此三快活也。

千金买一舟，舟中置鼓吹一部，妓妾数人，游闲数人，泛家浮宅，不知老之将至。此四快活也。

那童子听罢，似懂非懂，连连谢恩。

魁星连连摆手，蓝色身躯由浓变淡，渐渐隐入山石林木之间，最后一句留言悠扬飘荡于半空：

“这四条至乐之事，当你玩腻享尽之日，背后游鱼图案自会消失不见……”

那文昌司命星君听罢，哈哈大笑，说道：

“你小小孩童，得此人生大礼，恐怕受用不起。刚才我俩手谈，你在旁观棋时所吃的肉脯，恐怕是你本命星官，让你拿来孝敬咱们老哥俩的吧。实话实说，你小子叫什么名字，何方人氏？”

那孩童噗嗤一乐道：

“果然瞒不过伯伯您。这肉脯腌制的实在好味，一路上我忍不住吃了大半。不过这还有一壶花溪五蛇酒，我一口没动，孝敬您老人家吧。对了，我姓顾，单名一个刃字，苏州吴县人。”

说罢将食盒中一只紫红色的大葫芦递给对方。

文昌司命并不接过，继续说道：

“你这馋嘴小子，刚才魁星送你四大人间至乐，我再加送你一条吧。人生受用至此，不及十年，家资田产荡尽矣。然后一身狼狈，朝不谋夕，托钵歌妓之院，分餐孤老之盘，往来乡亲，恬不知耻。此五快活也。士有此一者，生可无愧，死可不朽矣。”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不停翻动，找到“苏州顾刃终年九十二岁”一行小字，伸左手小指指甲，挑起那个“九”字挪到后面，“二”字前移，变成了“终年二十九岁”。

改动完毕，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