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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嵩山再走十来里平路,翻过石淙山,才能进宫,估摸得折腾到后半夜了,你先回车上歇歇,等到了,我安顿好你再下来。”
两人就此折身,直到了车前,丹桂、杏蕊还未跟上,武崇训打起帘子,抬高手臂供她借力,可瑟瑟只是笑,轻飘飘在板壁上扶了一把就上去了。
“住的地方高低不论,离表哥近些就好。”
瑟瑟盈盈望向他,柔情款款似晚风拂面,武崇训看得痴了,半晌哦了声闷头离去,竟连句像样的道别都没说。
夜里武崇训如约前来,引着马车穿行在宫阙之间,万籁俱寂,唯有远近车轮碌碌夹杂着马儿嘶鸣。
瑟瑟已经睡了一觉,半梦半醒间,晕陶陶掀开竹帘往外看。
漫天星斗,宫殿果然如武崇训所说,一层层檐角掩映,直往高处去,人间灯影茫茫,他的身躯淹没在巨大的投影里,明明是骑着马,却有舟行海上之感。
转进院落有人等候,李仙蕙走到车前接应,原要与武崇训应酬两句,但见李真真和瑟瑟下来,俱是眼困神迷的模样,便笑着挥手放他去。
众人簇拥着进屋,晴柳替李仙蕙解下斗篷,看看更漏,已是子时了。
山上果然风大,窗外呼啦啦树枝折断的声音,有嬷嬷进来道,“奴婢在此处掌管宫事,郡主们有何吩咐……”
李仙蕙道,“旁的再说罢,先收拾了睡觉。”
那嬷嬷便去催水,李仙蕙走到内室,才要问是谁连瑟瑟最爱的玫瑰露都预备下了,就见李真真迷蒙着眼摇晃进来,往长榻上一倒,喃喃道,“我先睡了。”
话音刚落,细细的鼾声便响起来。
李仙蕙摇头,出来再找瑟瑟,却是精神抖擞,坐在乌木椅子上吃点心。
两人收拾了躺下,靠窗的长榻被李真真占了,她平日睡相还好,今天累得狠了,四仰八叉摊开,手脚垂在榻边,袖子提上去,露出几个密密的细金镯子。
莲实关严长窗,拿床薄被贴墙根铺开,转身问李仙蕙,“郡主跟四娘挨着睡么?还是各睡各?”
李仙蕙还没吭声,瑟瑟已抱着她胳膊娇声道。
“当然一道了,我好几天没和阿姐说悄悄话了,你去吧,晚上不用人守。”
幔帐一层层放下,床上黑黢黢的,只有球形镂空纹银香囊杳杳的火光隐现。
瑟瑟拈起她一缕秀端在唇尖,笑嘻嘻问。
“阿姐有金玉良言教导我,何不亲口说,反叫奴婢传话?是嫌我愚笨,分辨不出好赖么?”
“你就是个刺猬!”
李仙蕙推开她笑骂,“浑身带刺儿,我怕被你扎疼了。”
瑟瑟松开手讪讪,“我从前冒撞些,这些时已好了,不信你问女史。”
李仙蕙不吭气,她便细声嘀咕。
“女史再好,颜夫人再位高权重,有些话嘛,还是自家人才好交底,阿娘老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然,当初阿耶背地里牢骚,怎么叫圣人知道了?”
“那你可真是高看了我,又或是看低了银朱!”
黑暗中李仙蕙的眉头拧紧,长长地诶了声。
“我与她好,并不为巴结颜夫人。再说,且不论她是不是背地里告密使坏的小人,单说你那些想头,你以为女人堆里有那主意的少么?那为何古往今来,中宫皇后、倾世妖妃堆山填海,独圣人能拔得头筹呢?”
瑟瑟被问住了,连连眨眼,“这……” “世人万万样品性,万万样境遇,你强过人家的,不过是身份。你要先存了自矜身份的念头,瞧谁都不如你,生来该给你让道,那便是你眼睛瞎了,自误前程。”
瑟瑟被问住了,自从认回这个姐姐,便被她慈心看顾,处处容让,这还是头回吃她认真重话教导。
李仙蕙指着李真真的方向软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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