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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闭眼了，眼前又要黑了。这是晕过去几回了，慧敏真不记得。她也不知道，这回闭了眼，下回什么时候还能再醒。这孩子，可会折腾呢。他非得把她疼晕了，再来踢，再来扭，在她的肚中，如扑浪翻海。

他就爱这样。上回受了骂，他给骂回去了，这回，可得好好报仇。

一回又一回的，看样子，他真想把亲娘给折腾死。

“主子！主子，要不，您夸两句，您像上回夸两句。”绿叶扑伏在床头，紧急提醒。

“哎哟，你快走开吧！”接生的被她的莫名其妙折腾疯了，别的都不懂，就觉得这丫头在碍事。

“我才，我才不夸它。这个，这个坏蛋。”慧敏双手扳着枕头，扭来扭去，好一阵痛骂：“你小心眼儿，你小气！逮着机会了吧，你可逮着了，我告诉你，你爱出来就出来，不爱出来就给我滚回去，那么多人，你当玩儿呢。你这个坏孩子，我才不喜欢，我讨厌你！啊！你这个没胆子的，胆小鬼你，人多你就害怕了，你不敢出来了！你就知道折腾我！呀！”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如挺起的鱼腹，重重一弹。

“主子，夸一句吧，啊，我求您啦。”绿叶被拉到一旁，急得直哭。

怎么回事儿。跪在床边的花束子紧急相问，片刻后，她哭得更惨，也跟着催：“主子！您夸夸他，夸夸他！”

她不肯，她们就帮她。你一句，我一句，软语哀求，殷殷切切。说得可笑，又可怜。

求他，他会听吗？

“我就不，就不！”慧敏很坚决：“你们都别说了！用不着！你们这么惯着他，你们惯着他，我不惯着！臭孩子，你给我听好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就折腾我吧，你有本事别出来！你这个胆小鬼，你怕呢！你怕我好好收拾你，你怕我天天揍你，你害怕了！你不敢了，你敢吗，你敢跟我斗吗！跟我斗？我还不信治不了你了！我倒要看看，咱们谁斗得过谁，啊！”

她又晕过去了。这一次，要多晕一会儿。

外边的济度和博果尔，脸上都砸开了，滴滴嗒嗒的血，像一颗颗珠子掉地上。可是，它是碎的，它是血珠子，带着腥味的血珠子。

一帮人，傻呆呆地看着他们，看他们过来又过去，就不由自主地跟着腾地儿。

——心颤，心慌，战战兢兢，就好像自个儿在挨揍。这样还不躲吗。

相比之下，他们的拼斗太猛了，猛得很异常。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每一下，都尽上蛮力，务求将对方打得再也起不来。

就是火上加油也不必这样，是兄弟又不是不共戴天的死敌。这是怎么了？

真正在想什么，只能彼此最明白。

这一拳扫在眼廓上，济度的身影看不清楚了。博果尔紧急抹了一下，因此低头。血从眼角涌出来，很急。

太重了，这拳太重了。济度都能觉得被力道反震得发麻。他急切地盯了一眼博果尔，看见那血流，就好像他的心被啃了一口，血是从那儿出来的。疼，疼极了。一下子竟然忘了这是哪儿，他张开手，向着博果尔伸去。

这可是你送上门的！博果尔的唇边竟出现一抹庆幸的笑。他一直想把济度打晕，可是没逮着机会。现在有了。他将递来的胳膊一勒，擒住它，然后，另一只手就去敲他脑袋。

“做梦你！”济度冷哼一声，即时觉察。他一抡手，抓着博果尔，跟他一块儿滚地上去了。大家立刻齐退，向后缩，看他们像泥鳅一样，绞合在一块儿。

是兄弟的，这时候就得成全。一个个看得热血激昂，终于也明白了。

他们俩，谁都想谁活着。所以都争先恐后，一定先把对方揍趴了才肯。

——只有被揍趴下的那个，才能远离危险。

两边人马都退开了路给他们，滚啊滚，济度跟博果尔滚得有两丈远了，声音放小点应该没人听得到。博果尔压在他的背上，赶忙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济度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休想走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