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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在你,不然还在攸同吗?”“你少又给自己揽事,他要跟记者耍狠,和你有什么关系?”
分明不同的两句话从两个人嘴里说出来,倒叫这病房里静了一瞬。唐恬与裴意目光一对,脸色都不好看;何攸同却笑了,边笑边摇头:“一件小事而已。就算倒在我眼前的是个路人,我也会帮忙。送到仁开是因为这里最近,没什么其他特别的缘故。随便怎么炒,反正金像奖要到了,多几个版面也不是坏事。怀孕生孩子的事,是真是假几个月之后不就分晓了?再说这一天出三个大头条的圈子,这个潮头过去谁还在乎这件事?”
“攸同……”
裴意还要再说,何攸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停下,转向唐恬说:“其实这件事情我对穆岚是有亏欠的地方。”
穆岚忙说:“这件事从头到尾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是我牵扯你进来……要道歉的人也是我。”
“你总是把不该承担的责任背到自己身上。”何攸同说完这句话,又继续对唐恬说,“唐小姐,是这样。我有处理得不合适的地方,才有这场风波。但我这个人向来是不怕惹事的,何况这本来是无风起浪,既然记者要闹,索性配合一点,拿过来给自己用。穆岚这件事情,我不会再在公开场合说一句话或是做任何表态。但如果穆岚不介意,你也没意见,金像奖的红地毯,我陪她走。算是向穆岚赔罪好了。”
裴意闻言变色,唐恬目光一闪,也不管穆岚要说话,一把按住她的手,抢过话来:“既然你这么说,那好。着装上我会让她尽量配合你,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没有?”
他却说:“衣服我到时候要人送过来。”
穆岚就算再怎么不知道圈子里的事情,也知道这是一个天大的人情——以往在电视上看金像奖,与何攸同一起走红地毯的,不是最当红的女星,怎么也是风头无亮前途大好的新人,如今落到她头上,怎么看都像是个施舍的借口。她不由想到程静言,浑身一僵,也不管唐恬时候会怎么大发雷霆了,说:“何攸同,这不可以。你对我从来一点错处也没有,赔罪之说我当不起,更不必以此做借口一起走红地毯,我……我高攀不起,但也不值得你这样看不起。”
她语气并不强,但态度很坚决,浑身绷紧了,倔强地注视着何攸同,不肯有一丝的退让。见穆岚这样固执,何攸同倒也收起几分笑容来,认认真真同她说:“这倒是我错了。”
他这一认错,反而让穆岚懵了。何攸同继续说下去:“让我这样说吧,穆岚,我至今没找到与我今年一起走红地毯的人,你愿意赏光吗?”
穆岚不禁想,是否真有什么人能拒绝何攸同一个含笑的邀请。但被施舍的感觉实在太糟糕,并不会因为用心包装就变得稍加滋味甜美起来。她不想自欺欺人,愣神之后,还是说:“不是你错,是我错了太多次才学会人情欠不起的道理。你的好意,我很感激,但是有了前车之鉴,我实在不能……”
她说得心酸,倒也不敢和何攸同正视了,微微垂下头,终于还是谢绝了。
于是这一天的道别显得比平常都要笨拙,哪怕何攸同还是平静一如往日,穆岚却是分外地尴尬。等何攸同被裴意以某个理由拉走之后,她才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也才想起唐恬还在场。
她不免满怀歉意地对唐恬说:“唐姐,看来我又辜负你的好意了。”
但这次,唐恬看起来居然并不怎么恼火,看向穆岚的目光倒是很新奇一样。最后她耸耸肩,用有点生硬的语气说:“算了,你就是个不开窍的呆子嘛。不说了,快来试衣服。没几天了。”
谁知道几天以后,穆岚收到了一个来自何攸同的包裹。
那包裹很轻,但偌大一盒子,在唐恬的帮助下拆开盒子后,两个人都是一呆——那是一条重缎的礼服裙,红得向一团烈火,又如同夏日里的石榴花,织物本身扬起的细小灰尘在天光的照耀下,如同最细致的金屑,瞬间令这衣服有了魔力一般。
唐恬先回过神来,把裙子抖开,风格极简,强调腰部的曲线,又能很好地修饰胸和颈的线条,背部开得很低,但剪裁一丝不苟,细节处更是见工夫,绝非寻常手笔。
这时她看到牌子,是瓦伦蒂诺。皱眉说:“这是哪一年的款式,我明明把店里的新款都翻遍了,也没看到这件。难道藏起来没给我看?”
在她拎裙子时,一张卡片落到穆岚脚边。她打开一看,正是何攸同的字迹——
“穆岚:
这个圈子诸多无谓的讲究和周旋,自有其应对的规则,可惜我至今仍不得其精髓,一错再错。我本意是想避免唐小姐的不愉快,故提出共同出席的建议,却没想到反而令你不悦。这邀请本身并非怜悯,更无施恩,而是发自真心。人在面临挫折时或许可以柔软身段,却绝不能就此认输告饶。我向来如此认为,不知你呢?倘若你也和我抱着一样的想法,流言又何足可惧?你素来是坚强而有主见的女子,不该在这短暂的迷途里迷茫徘徊,忘记最珍贵的品质。
在医院时,我听见唐小姐提及礼服的事情,看来你们遇到难题,便自作主张寄来这条裙子。这是我母亲的旧物,我幼年时曾经见她穿过一次,她与你身型相似,或可合穿。倘若你不嫌弃,尽可一试,若是中意,请随意处置。尺寸上如有不合适,我随信附上一张相熟裁缝店的联系卡片,你或唐小姐可以与他们联系改动。
我再次为我的失言道歉。最后希望无论你最终与谁出席,都能回到最初我们熟悉的穆岚。
祝好。
何攸同”
这封短信读完之后,穆岚倒惭愧起来。想着要打个电话把话说清楚,但先被唐恬拦住了:“穆岚,先来试试裙子。我看这条搞不好有戏。”
缎子上身的一瞬间,和裙子那鲜艳夺目的颜色截然相反的冰冷触感让穆岚不禁打了个寒战。如果真如何攸同信中所说,这裙子的年纪说不定比穆岚还大,可是保养得这样好,完全看不出时光的痕迹,而式样和剪裁也绝不过时,甚至还有时下设计里已然日渐稀少的低调含蓄的优雅。
“真是条好裙子……”
饶是挑剔如唐恬,此时看见镜子前的穆岚,也忍不住低声赞叹——她皮肤生得极白,被红色的裙子一衬,耀耀如阳光下的冰雪,细腻之处,竟是比缎子还要打眼。那是一条露肩的礼服,背部却开得大胆,一径里露到腰上,但因为修饰得体,尽管大片肌肤裸露在外,也没有一丝轻佻的气息。而穆岚这段时间来瘦得厉害,裙子的腰间倒是阔出几分来,愈是显得腰胯一块收得漂亮,裙长及地,略一动作,裙摆遍如同被风拂过的石榴花,无限风流,又无限温柔。
穆岚也被镜中陌生的自己震得发呆,简直像是从来没见过一样。尤其是那裙上的红晕似乎也映到了她的脸上,整个人终于有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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