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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明正与敌将厮杀,忽觉身后冷风来袭,她本能地往右躲闪,元天华一剑落空,立刻在空中变换身形,反手一剑袭来,沈月明躲闪不及,再加上左腿有伤,手臂传来一阵剧痛,顿时血流如注。
战场上硝烟滚滚,四处厮杀成一片,两人相向而立,新仇旧恨,分外眼红,“这一剑就当是那年你羞辱我的代价”,元天华冷冷地说道,“数年不见,你还是如同当年那般,令人讨厌”,这句话,她说得咬牙切齿。
“托公主你的鸿福,在下活得还不错”,沈月明轻描淡写地说道,“废话少说,咱们掌下见真章”,话音未落,元天华便仗剑而来。红白身影在半空交错,两人皆是用剑的高手,眨眼间已拆了十余回合。
元天华越打越心惊,才几年不见,沈月明的武功竟已精进不少,与自己不相伯仲。她不知道的是,沈月明的身手是实战磨炼出来的结果,尤其是近几个月的拼力厮杀,再加上燕朝歌的指导,更是提升神。而她本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受尽帝后宠爱,又有几人敢真的对她出手。
趁她分神之际,沈月明瞅准时机,一招越女投环,直取元天华后背,眼看就要得手,却听“咻”的一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正中沈月明手中之剑,力道之大,震得她虎口开裂,再加上手臂已伤,长剑顿时脱手。
元天华见状,眼中一喜,一个箭步冲上来,沈月明心中暗自叫苦,只得就地打了个滚,堪堪避开。
这厢,燕朝歌一刀把敌将砍落马下,正欲回身救援沈月明,孰料一彪形大汉从一旁斜杀了出来,大声喊道:“哪里走?吃我一记”,来人正是元天华的卫队长胡东臣,他手持丈八乌金长矛,力道威猛刚劲,疾风袭来,燕朝歌只得翻身一跳,落在他身后。
哪知胡东臣虽高大强壮,但身形极其灵活,他一个回身,右手将长矛自胯下斜斜刺出,燕朝歌只得飞身而起,按住他肩头,反身一转,双脚正中他的后背,胡东臣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燕朝歌见他如此强悍,心下少了几分轻敌之意。
说来迟那时快,沈月明与元天华已缠斗了近两百个回合,双方各有胜败,元天华自幼狠下苦功,基础功底深厚,而沈月明胜在实战经验丰富,身形灵巧,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但沈月明心中清楚,自己原本就有伤在身,再过二十回合,自己必败无疑。
正思忖退路之间,远处传来震天的呐喊声,像是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不多时,城门处已是杀声阵阵,一面赤炎白虎旗缓缓升起,这是定兴卫的帅旗。
沈月明面露喜色,高声叫道:“是定兴卫,信王殿下的援军到了,大家往前冲啊”,大显的兵将们受到鼓舞,精神大振,本是抱着必死之心,如今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出手更是神勇。
燕同律一马当先,军旗随护,亲率卫队自东南门而入,将北陵敌军团团围住,燕朝歌立刻指挥将士反身突破,与定兴卫里外夹击,局势顿时大改。
一众敌军早已被眼前的突变吓得心惊胆寒,哪敢恋战,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大家快跑啊,我军大败了,我军大败了”,惊慌之下,北陵兵士斗志已竭,如潮水般往后退却,果然是应了那句话,兵败如山倒。
一旁督战的元天沛见情势不妙,立刻勒马上前,严令不准后退,还为此斩杀了好几个临阵脱逃的士兵。怎奈时不与他,败走的士兵如同疯了一样,足劲儿了地跑,他失了一条手臂,元气大伤,被逃兵挤得东摇西晃,一时不察,竟从马上摔了下来,慌乱中倒地不起,无数只脚从他身上踩踏而过,待尘土散尽,只见地上一堆烂泥,早已不成人形。
他与元天廉自幼不睦,谁曾想两人皆是天之骄子,却连死法都一模一样,万人踩踏,积毁销骨。
元天华远远地看着,脸色铁青,睚眦欲裂,厉声高叫:“七弟,七弟”,沈月明心知胜局已定,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开口说道:“长公主,如今你的兄弟们都已命丧黄泉。今日便饶过你,就当是还了那日我取你药引的情面,咱们从此两不相欠,他日沙场相见,必定不留情面,你好自为之”,说完便不再理会她,飞身上马,直奔燕同律而去。
其实,并非有意放她一马,而是迫不得已,此番虽然取胜,但兵力消耗甚巨,军需粮草早已告罄,已是强弩之末,穷寇莫再追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况且连番大战,折损北陵诸多皇子,若是连定坤长公主也埋骨于此,那么大显和北陵的征战怕是永无止境,不死不休了。
元天华面色如纸,神似恶鬼,眼里透出刻骨的恨意,恨声道:“沈月明,这个梁子咱们结定了,此仇不报,枉世为人”。酣战中的胡东臣眼见情势危急,哪敢久留,当下虚晃一枪,来到元天华的面前,急声说道:“公主殿下,此处不能再留了,快快随末将走”。
留下满地的尸身,入眼处哀鸿遍野,北陵二十几万人马只剩下不到三万人,寒江关终于在失守近一年后,回归大显的怀抱。
接下来的几日,元天华带着剩余的残部,犹如丧家之犬往北突围而去,临行时带走两副棺椁,与当初的雄心万丈,来势汹汹相比,更显得无尽苍凉……。
三人齐聚城门,燕朝歌一把抓住沈月明,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身上虽然挂彩,但胳膊和腿俱在,这才放下心来。只听沈月明说道,“燕朝歌,咱们活下来了”,声音中充满了无限欢愉。
燕同律心有余悸地看着尸山血海的战场,暗自庆幸,幸亏是及时赶到了,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殿下,你自临潼关方向而来,可知阿简的身子如何了?”,沈月明问道,燕同律摇摇头,答道:“他旧疾复,眼见本王领兵来援,料此役胜负已定,便先行折返帝都了”。
燕朝歌皱眉道:“说起来,病秧子自幼便身体孱弱,听说是娘胎里带毒,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毒如此厉害?以定武侯府的声望和权势都始终不得解,燕同律,你可知晓?”。
怅然地摇摇头,“父皇曾派徐医正亲自问诊,却也没有查出个究竟来”,燕同律叹了一口气,答道。
三人齐齐沉默,太医院医正徐永熙医术精湛,但凡疑难杂症到了他手里,十之八九都能解决,如果说连他都查不出来病因,怕是难办了。
两日后,大军休整完毕,此战虽惨烈,但缴获的物资颇丰,紧紧满满地装了几大车,牟山打趣道:“这次北陵庆帝怕要血本无归了,不仅折损了二十万大军,两个皇子,还送给我们大家这么多的好东西,哈哈”,就连向来稳重的黄疆,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他们都是死里逃生的人,此番军功不小,朝廷自会论功封赏,大家心里多少有些欢喜。
沈月明和燕朝歌挂彩负伤,被燕同律直接塞进马车休息,车厢宽敞明亮,算上燕同律,三个人坐着也不显拥挤。
沈月明懒懒地趴在车窗边,有些无聊地翻了翻白眼,真是太闷了,以她跳脱的性子,两天已是极限。燕同律和燕朝歌从来不对盘,但这次,两人却出奇地保持一致,严令她不准跨出车门半步,搞得沈月明一脸哀怨地看着两人,眸子里尽是无声的控诉。
傍晚时分,众人来到了一座小县城,在客栈安顿好了之后,便坐在大堂等着上菜。这时,有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走到门口,往里面望了望,看到满屋子桌上热气腾腾的菜,沈月明见她狠狠地咽了下口水,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慢慢地挪走了。
刚直面过残酷的战争,沈月明心里对生命的诠释多少有了些改变,她出身门阀贵胄之家,幼承庭训,贵贱分明,虽不像其它贵族子弟那般,瞧不上平民百姓,但多少有些上位者的优越感。
这一年多的时间,从宣平城的碧云,冒死剖腹送信;再到牛家村为抗敌,举全族之力搬迁,甚至为打通山脉道路,牺牲了不少青壮年;而后到这次的小黎,拼了命地护她冲出重围。
他们都是再普通,再寻常不过的老百姓了,却为了她这个本来不相干的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原来死亡对众生皆是平等的,不会因你的出身而有所不同……。
一路风尘仆仆,傍晚,车队进入一个镇子休整,大军早已先行,只有他们这几个伤病号被亲卫护送着,慢吞吞地向南而下。这是个边陲小镇,规模不大,但道路还算整洁干净,镇上最大的客栈是福客居,众人安顿好了之后,便下楼用饭。
酒足饭饱,沈月明托着腮帮子,望着门口呆。突然门口闪过一个小女孩,她衣衫破旧,脸上也脏兮兮的,一只小手指塞在嘴里,“啪叽啪叽”,吃得啧啧作响,那孩子似乎很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算桌上的饭菜再好吃,也只是眼巴巴地望着,不敢跨入客栈半步。
这孩子比早上见到的那个,年纪还要更小些。北境战事不断,百姓颠沛流离,食不果腹,所经之处,常常能见到这些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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