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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还是白碧尘定力足够,眼见众人怔怔木然表情,看着场中这少女——白莲花,觉得不对,自己身为江湖大豪竟不能自持,如果传扬出来,让江湖人士知道岂不贻笑大方,心想至此,手中蛇杖重重一顿地,将众人从异想中拉回现实。这一声重响震人耳鼓,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赵相承也不例外,不觉面红耳赤很不自在,心想自己枉为昆仑派弟子,在世俗面前亦未能免俗,真是无地自容。其实世人性情如此,看到美好的事物总会依依不舍,留恋忘返不能自拔,是为性情中人,只有伪君子故做高深,实则内心龌龊不堪!
白碧尘见这女子破坏自己的好事,不觉恼怒异常,一挥蛇杖大声斥道:“妖女,你为何强出头,破坏老夫的好事?”白莲花冷冷看着白碧尘道:“你们灵蛇派一向在西域,缘何来到中土行不轨之事,实在让人可恨!”白碧尘见这个少女胆敢斥责自己,心中自是不满,心想:今儿不打这丫头,我白碧尘枉为人也,以后也用不着行走江湖了。白莲花见他目露凶光,便知其已有杀机,只是自己才不在乎。只因他见赵相承玉树临风,眉眼如画,气派不同凡人,言语温和有礼,让人如沐春风。她的一颗少女芳心暗许,也许一见钟情,世间这种情形多有。
赵相承适才与白碧尘一番恶斗,体力消耗,气喘吁吁,本要帮这白莲花,可是体力不支,只能做罢。他闭目盘跌于地,打功运气,聚集体力,拟再战白碧尘。
这时白莲花和白碧尘一言不和,动起手来。这白莲花其时只不过十几岁年龄,当真动手也不是白碧尘的敌手。二十招过后已是娇喘咻咻。赵相承已打坐已毕,调息内力已足。眼见白莲花不敌自不能坐视不管,起身拍了下手掌,仰天一声长啸,说不出的潇洒自如,内息绵绵不绝,直达云天,在场众人均是骇然,谁又会想到这个看似柔不禁风的少年片刻之间内力恢复于昔,实是惊人。其实他们根本不知昆仑派玄门正宗的心法比之其它名门正派有过之无不及,是以赵相承可以刻之间调息如常。
他手在剑,剑诀一引,刷刷跃入战团。他和白莲花并肩作战,两个人呼息之间相见,心意相通,出招式得心应手,竟迫得这白碧尘连连后退。这种情形在白碧尘行走江湖中是决无仅有的事。他不由得心中有气,暗忖我如斗不过这两个人,那才叫可悲。忽地他心中有了计较,右手持杖分击二人,左手取箫在手,放在唇边吹动。只见那条硕大的灵蛇之王仿佛从癔想中省来。它快拖着蛇身而来,向着白莲花而来。
白莲花闻着它大口中的腥膻恶毒之气,中者欲呕,不能自持,身子一晃,似乎便要跌倒尘埃。赵相承一剑挑开白碧尘击来蛇杖,抽空左手揽她于怀,不让白莲花跌倒。剑还入鞘,右手拍了一下白莲花肩臂,轻声道:“姑娘,你不碍事吧?”白莲花见赵相承星目如画,竟有些不知所以。
白碧尘见状,大叫道:“好小子,你们还在这不知死活,谈情说爱。”他的一番话说得赵相承和白莲花都面红耳赤。白碧尘哈哈大笑,很是得意。他手下丝毫不停,吹劲箫声驱动大蛇向赵相承攻去。赵相承将白莲花安置好,回身剑在手,击退白碧尘的蛇杖,眼见大蛇临近,心想斩杀于它可以扰敌白碧尘心智,才有胜算。
眼见大蛇婉延而至,赵相承持剑砍在大蛇头颈。不料呛然有声,冒起火星,竟砍之不动,因为这灵蛇少说也有二十年,蛇鳞坚硬无比,寻常刀斧砍之不动,伤不了分毫。这下赵相承可无法。
这大蛇遭人当头砍杀,愤怒异常,吐着长长舌信,转劲躯体将赵相承竟而卷了起来。那边白莲花惊呼出声,飞身跃来想要击杀大蛇。白碧尘岂能如她所愿,挥蛇杖将白莲花击倒尘埃。眼见大蛇欲转欲紧,直迫的赵相承呼息维艰,似乎一时半刻便要殒命。
白碧尘加紧吹动箫声,四下群蛇围来,黑压压甚是骇人。赵相承情急之下咬下衣领上的一粒铜扣,见大蛇伸来,吐着信子,口中污秽腥膻之气吐来,让人欲呕。但是他却不能够,因为他稍有松懈便命丧蛇口。赵相承见大蛇口吐舌信距离自己尺过,舌上用力将口中铜扣吐出,射入大蛇的左右双眼。只听大蛇嘶叫一声,身子松开,却原来这两眼是这蛇的致命所在。习武之人有命门,大蛇亦有命门所在。这次不料被赵相承误打撞杀了这只可恶的大蛇。
白碧尘见自己的灵蛇之王就此死了,一时接受不了,情急之下心智忽地失常,反而怪罪门下弟子眼睁睁看大蛇死去,而无动于衷,于是手起杖落,击杀一名弟子,余众见师父失常,于是为了保命一哄而散。
赵相承扶持白莲花二人离开此处,回只见白碧尘抚着大蛇喃喃自语,似有不舍。赵相承心有不忍,觉得他好可怜,都怪自己杀了白碧尘的爱蛇,以至让他精神失常。他对自己责怪连连。白莲花见他这模样觉得他好痴,别人差点杀了他;他反过来恨自己杀了敌人的大蛇,真是不可理喻。好一会儿,犹见他喃喃自悔,便笑道:“赵大哥你何必一味埋怨自己?白碧尘恶事做多了,精神失常也是他咎由自取,须怨不得旁人;也许对他未尝不是件好事。但愿他此后少些杀戮,多行善事。”
赵相承见他说得对,心想也只有这样了。正行之间,白莲花忽地身子一晃,似乎要栽倒。赵相承用手扶持,入手冰冷,只见白莲花手臂一片黑紫,是中毒迹象。他不由叫道:“白姑娘,你怎么了。”白莲花苦笑道:“我们终究百密一疏,这白碧尘还是施了毒手,放出了灵蛇毒针,我只怕不行了。”赵相承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适才还谈天说地的白莲花,一时三刻便要殒命。
他将白莲花扶到一株大槐树下,稍微休息,说道:“白姑娘,不妨事。我在师父那也学了不少医术,也许治姑娘的毒绰绰有余。”他看着白莲花委顿样子,心中竟有些苦痛。白莲花强作欢颜,看着赵相承俊逸的模样,竟有种说不出的甜密。她将头斜斜靠在赵相承的肩臂。两个近在咫尺,呼息可闻,两颗心怦然心动,原来喜欢一个人不为其它,只为喜欢对方。赵相承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为人行事一向循规蹈矩,从不失分寸,所见轻轻将白莲花移开。
白莲花见状,心中升起莫名的恼怒,嗔道:“我不要救!我是邪派妖女;你是名门正派的大英雄,大豪杰,可没福份让你救我。”赵相承脸上阵红阵白,有些尴尬。他垂下了头,感到沮丧。白莲花见他默无言,心知自己说话语气重了,便柔声说:“赵大哥,适才我一时情急说错话,你莫放在心上,我给赔罪。”赵相承见这白莲花忽喜忽嗔,也是无法。心想:自己也许太过迂腐,不近人情,也难怪白姑娘生气。
他们两个人在一处废宅安顿,赵相承赶到城中买了几味中药,无非紫花地丁、鬼针草、半边连、八角莲、隔山香、徐长卿、山角草。他在大屋空地支起一囗砂锅,将这几味中药放入锅,加入井水,将柴火烧开。火光忽明忽暗照得赵相承星眉郎目,俊逸的脸上,白莲花竟看得痴了。
赵相承将汤药送到她面前,这才惊觉,不觉面上红霞飞起,有些惴惴不安,只不知这赵大哥对自己出言无状,是否还放在心上。赵相承待她喝完药,将她衣袖翻上,露出冰肌玉肤。白莲花惊道:“你要干嘛?”赵相承笑道:“这次你怎么害怕?我又不是老虎,能吃你。”他话锋一转道:“蛇毒如何上行头脑,便是神医扁鹊也是无法。我须封住手臂上穴道,不让毒液上行,再内力逼出蛇毒,这样内有汤药,外有内力相辅相成便可见效。——你以为我会对你干嘛?”白莲花无言以对。看这个大哥哥一派玉树临风,岳峙渊嵉的模样,不由怦然心动,好像一生一世这样走下去,可惜人间美梦总容易破碎!
赵相承盘膝坐下,闭目不看,心无杂念,说道:“白姑娘,在下可要出手封你手臂上的穴道,不让蛇毒上行入你头脑,多有得罪,见谅则个。”他言下之意自己情非得己,多有冒犯。自古以来男女多是授受不亲,可是现下这种情形不得不出手,否则白莲花有性命之忧,他总不能为了礼教大防而让这白姑娘这样无辜死去,那样岂不违背道教济世为怀的宗旨么?他不看白莲花,因为害怕自己精神为她所惑,不能自拔,是以闭上双眼,胸无杂念,方是正道。
他右手指接连点她手臂上尺泽、侠白、天府三处穴道,让蛇毒不能上行云门和中府二穴,不能直达头脑,免了性命之危。他点完这几处穴道,长嘘一囗气,转过身来伸掌抵住白莲花背心,将自己的昆仑派玄门正宗的真气输入白莲花体内,将蛇毒逼迫到小手指少冲穴滴出。这一番下来,足足有一个时辰。赵相承额头汗水渍渍,实在耗了不少真力,可是为了救人也不觉得苦,反而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喜乐。
白莲花见了,心有不忍,低声道:“赵大哥,都是我不好,累得你如此。”赵相承擦去额头的汗珠,说道:“岂止是你,便是旁人身中蛇毒,我也会一无反顾去救治,因为天与万民,皆为平等。世间没有一个人可以去践踏别人生命与尊严,——皇帝也不能够。”白莲花看着赵相承坚毅的表情,心中一暖,觉得好像一个知人冷暖的大哥哥。她将头偎依在赵相承肩臂。赵相承却不敢用手去推,害怕她又起小性子,那可是得不偿失的事。所以只好任由她这样。
白莲花见他久无言语,语声轻柔道:“赵大哥,你心里是不是在说我是个妖女。”赵相承被她说中心事,脸上一红,无言以对。白莲花并不恼怒,又道:“我们白莲宗在名门正派眼中是个邪教门派,可是我们所杀之人无一不是罪大恶极,恶贯满盈之徒,从不错杀一个好人,只是我们行事诡异,少和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人士来往。——只因宗主看不惯他们大仁大义的行为,当然我们宗主对昆仑派赞赏有加,说昆仑派虽地处边陲,不在中土,可是所行之事却是光明磊落,天地可鉴。表面和光同尘,不问俗务,其实联络天下各个反清复明组织来往,循图复国大计,所以说昆仑派掌门是个英雄。今日得逢赵大哥,果然非虚。”她语带赞美之词。
赵相承道:“我们昆仑派怎比得了中土的武术正宗,各大门派,尤其少林和武当,两者执其牛耳,是为天下武术正宗。我们昆仑派只是末学,怎堪与之比拟。”白莲花嗤嗤笑道:“在我眼中皆沽名钓誉,自从前朝皇帝火烧少林,他们便不与反清复明人士来往,武当更是投身朝廷,你说是喜是悲?”赵相承无言以对。
风寒霜重,夜深了,屋中篝火燃烧,不再冰冷反而温暖。白莲花见赵相承困倦合目而眠。白莲花心有不忍,让他枕草蒲团而眠。她看着这位让女孩子心仪钟情的大哥哥,心中乱跳,仿佛鹿撞胸口,说不出的激烈。夜更深了,赵相承实在困倦,沉沉入睡。
白莲花禁不住俯下身亲吻他的脸畔。激烈的情,有时让人的心也放开了。白莲花也是情窦初开,也不顾其它,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何所畏惧。干柴烈火,忽暗忽明,毕剥作响,映得墙上影子模糊起来。
中夜时分,赵相承觉得身体怪怪的,屋中篝火已息,伸手不见五指,偶尔有风吹来,窗棂纸扑嗒作响,除此无它。他触手但觉一团物事仿佛光滑肌肤,鼻息之中幽幽兰花香气。心中叫道不好,这身旁之人可不就是白莲花。他们竟然……他不敢想下去,匆匆披了衣衫,只后侮自己做下不智之事,可不犯了本派不近女色的清规戒律,惭愧不已。他还以为夜中幌忽间是做了个梦,谁想却是真的!自己怎对得起这白姑娘,更对之不及他的拙荆庄梦蝶——也是林正眠的义女。他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在别人眼中羡煞人也,因为昆仑派未来掌门非赵相承莫属。林正眠之所以将义女庄梦蝶许配赵相承,便是有意为之将昆仑派衣钵传于他,可以说对他关爱有加;可是现在他却意乱情迷,做下这不智的事情,真不知道以后如何面对师尊和庄梦蝶。
白莲花见他脸上神情变来幻去,便知他心中懊悔,长长叹口气道:“赵大哥,我不会连累你的。你是名门正派弟子,我却是邪教中人,本来水火不融,我们以后再不相见,全做我们从来就不认识。”她言罢泪如雨下。赵相承只有好言相劝道:“白姑娘,都怪在下定力不够,害得你如此,我……”白莲花用手掩住他的口,说道:“那也怪不得赵大哥,是我不会。你做你的昆仑派大弟子,以后我也不会去昆仑派寻你,免得你名节有亏。权做今生不相识。”赵相承无言以对,但觉来日生死茫茫,悲苦异常,但觉人生于世直如一场大梦!
白莲花看看师父为自己点在手臂守宫砂不见了,心中亦喜亦悲,从此天涯不相见,可是有了心仪的人的骨肉亦是欢喜。赵相承见白莲花臂上守宫砂没有,便知端的。白莲花又深深看一眼赵相承,他的俊逸的模样永远刻在她脑中,今生都不会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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