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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无名（第1页）

“卓楼主，留步！”楚赦之一个筋斗翻到卓应臣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我不相信养出人远兄那样见事透彻、心思澄明的人会是一个利欲熏心、为虎作伥之人，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又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卓应臣被他拦得没有办法，只得停下说话：“我要去上京造反，怎么，萧大公子要同去？”

楚赦之终于知道卓人远偶尔噎人的习惯是从哪儿学来的了：“近日在下常常听到这样的威胁，但那又怎样？这些年楚某做过的事没有千件也有百件，连卓楼主这样的人都被他们渗透了，难道我之前得罪的所有人里就没有他们的触手？恐怕不可能吧？”

“他们之前没有对我出手，难道只是看在煜衡的面子上？”楚赦之冷笑：“或许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若说它是全部原因，我第一个不信。这种话骗骗别人可以，骗我就不必了。真正的原因，难道不是皇帝根本不在意这点小事吗！”

楚赦之和央影的关系很微妙，他没有从央影身上感受到恶意，但央影碍于身份缘故一直躲着他走。尽管如此，他依然向楚赦之透露了今上的一些性格——行事老练毒辣，下手时毫不留情，但在没有触及根本利益的情况下颇有几分随性不羁，对信任的臣属十分宽和，甚至可以说是纵容；在用人方面，小九和他极为相似：唯才是举，用人不疑。这种行事风格的底气源于父子二人对自己能力的绝对自信。央影本人就是罪奴出身，依旧因出色的能力被提拔为内卫之，足见皇帝的容人之量。

根据央影的判断，只要皇帝不知楚赦之和六殿下的真实关系，有之前的功绩在，他姓萧还是姓楚都没有问题，大不了就再考察一段时间。至少皇帝现在是乐见儿子身边有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的。

江湖鱼龙混杂，里面从来就没少过犯官遗后、前朝余孽，这些皇帝心里都有数，就算有知情人把“萧煜宸”的族谱扒出来买通一品堂传的到处都是，只要楚赦之本身没做什么令皇帝震怒的事，皇帝听过后也最多说一句“江湖事江湖了”。否则，沈凌风为什么不在观沧澜死后立刻放出这个消息？是不想吗？不，是他深知现在这个做法不能真正令楚赦之伤筋动骨！

卓应臣终于给了楚赦之一个正眼：“搭上了皇子就是不一样，楚大侠说话比之从前更硬气了些。”

虽然知道卓应臣口中的皇子指的是七殿下，楚赦之的心还是止不住地漏跳一拍。他定了定神，继续道：“想如何揣测都随你，我只想做我该做的事。你方才佯攻于我，实则是想假借我手杀了那个人，如此行事，想必是有难言之隐。”

“楚某自知有时行事并不讨喜，也并不像时人吹嘘地那般神通广大。但倘若卓楼主有为难之处，我愿尽全力相助！”

见卓应臣似有动容之色，楚赦之再接再厉：“人远兄对您敬慕非常，又一向嫉恶如仇，您与恶贯满盈之辈为伍，纵容手下肆意虐杀平民，难道就不怕他难过吗！”

卓应臣确实动容了，“全力相助”这四个字若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信两分都嫌多；可楚赦之的全力相助却是真的半点不掺水。即使一息之前还刀刃相见，恶语相向，他依旧能以诚心相待，如果自己真的只是误入歧途的“卓应臣”，或许真的会被楚赦之说动吧。

可惜，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卓应臣。真正的他早已死在家破人亡的那天，现在的他不过是机缘巧合下披上他人皮的一道游魂，没了那一抹执念，就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你不觉得卓应臣这个名字很难听吗？应臣，好像注定要臣服于某个人脚下一样，我每次看到这个名字，都觉得无比屈辱，哪有人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样屈辱的名字，叫二狗都比它好听。”

楚赦之不明所以，却没有胡乱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卓应臣”的陈述。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名字是他的母亲特意为他取的，算是一个......迫不得已的求生之举？”

楚赦之眉毛一跳——“他”？为什么要用“他”来形容自己？除非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卓应臣！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取代真正的卓应臣的！

“你不知道很正常，那是魁星楼上一辈的事了。”

“卓应臣”耸了耸肩：“故事也很俗套，师弟觊觎掌门之位，趁着师兄外出迎回妻儿的时候买凶杀人，本想把一家都杀了，但师兄的妻儿被救了回来。师弟见遗孀美貌，以照顾之名强占，那个孩子从此不尴不尬地待在魁星楼，遗孀亲自给孩子起了‘应臣’二字，以此示弱，希望师弟容得下他。”

“已经当上楼主的师弟自然同意，因为想毁掉一个孩子太容易了，留着命才好迁怒泄愤，所以卓应臣四岁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气海受损，一辈子都不可能练出浑厚的内力。待他母亲故去，楼主表面厚待，暗中却命人唆使其他孩子欺负他，摧毁他的心性。我看到卓应臣的时候，他已经是个面目阴沉的大胖子，五官全部挤在一起，魁星楼中无一人亲近他，当时我就知道，机会来了。”

楚赦之没有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故事本身上，他在意的是另一个点——一个，萧明德曾经产生过的想法：“沈凌风一直在派人渗透江湖各派......不，按你的时间，他不可能是渗透的起点，有人比他更早！”

一个可怕的答案跃入眼帘：“是不是......朝廷！”

当初萧明德之所以放弃这个想法，就是因为实现它需要庞大到恐怖的人力物力，即便是一向自傲于财力的萧家也无法承担。有了这个对照，能做到这点的势力便寥寥无几！

“卓应臣”为他鼓掌：“聪明。哦，对了，当时派我取代卓应臣的还是先楚王的人，当初他败给如今的皇帝，我还以为往后就能安心做楼主了，没想到郭皇后被废没几个月，这条线就又被人捡了起来。可惜，这位皇帝虽然手腕不差，却还是太急了。”

楚赦之捏着扇子的手因过度用力而白：“原本的卓应臣，是你杀的吗？”

“如果见死不救算杀人的话，那没错，是我杀的。”无名坦然道：“不是我替自己解释，只是杀他根本无需我动手。当时的掌门大概是看笑话看腻了，不想再留，就送了卓应臣一本以他的资质修炼必死的心法秘籍。卓应臣对外说自己要闭五年的关，最后在山洞内走火入魔而死。这下，我连容貌变化的借口都有了。”

太胖的人一瘦下来便有如脱胎换骨，整整五年的闭关更是将其他人对卓应臣的印象抹去大半。无名仅仅在相应的位置点了几颗痣，就完美地继承了“卓应臣”这个身份。

“魁星楼的武力本就弱于道门其他三派，以我的武功，出关后本可直接杀了楼主替卓应臣报仇，可他气海受过根本性损伤这点又让我不敢以全力示人——没办法，我只好悄悄收买人心，自创剑阵，最终和空筝等人一起击败了原楼主。唉，那段时间可真是伤脑筋。”

楚赦之轻叹一声，合上双目——倘若是其他软肋他或许还能帮手，可这种换人的把柄一暴露，魁星楼绝不可能再容下“卓应臣”。既然“卓应臣”不能明面上违抗命令，他也无法说服自己在知情的情况下放“卓应臣”大闹上京，这一战，避无可避。

“之前我就说过，我一点都不想和你打。我的杀招，不想用在你这样的人身上。”

无名似乎已经现了他的决心，忽然笑道：“如果我说，我去上京不是为了帮沈凌风，而是要杀了他，你还会拦我吗？”

楚赦之猛地睁开双眼，实打实的对眼前这个人感到不解——他的爱、他的恨、他的行为、他的目的......统统笼罩着一层看不透的雾。

无名突然出招，这是没有杀意的一剑，因此没有触身怀重伤的楚赦之自身对杀意的反射，直直将他打入水中！

“杀你，非我所愿，可不下重手你又太难缠，实在令人头痛。”

无名居高临下地看着楚赦之下沉，自言自语道：“此招是我自创，既可以是剑阵也可以是招式。”

“其名——醉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