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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张锦根本就没有醉到需要扶的程度,只不过是顺势享受一番久违的关怀,他独自瘫坐在后排,脑子依然很清醒。一路上,他透过后视镜打量着正在开车的徐漫妮,心里时而涌出一些感动,时而又泛起一丝愧疚。
等红灯的时候,徐漫妮抬头,在后视镜中看到张锦正在看着自己,张锦彻底绷不住了,故意找话道:“今晚……你不是有应酬吗?没有喝酒?”
徐漫妮转移视线,前方依然是红灯,回答道:“我让部门副总陪着喝的,我没喝。”
她的声音透着些许疲惫,徐漫妮干起工作来,也是一个拼命三娘,今天没有喝酒,让张锦颇感诧异,本想问问是不是身体不适,却愣是没有说出口。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双方冷战之后的后遗症。
信号灯上的倒计时闪烁,提醒着此刻的画面并非静止,张锦望着徐漫妮的背影,说道:“对不起,包的事情……我……误会你了。”
徐漫妮没有说话,眼见红灯变成绿灯之后,镇定地继续前行,可是眼睛里闪烁出点点晶莹的光亮,让曾经的记忆也跟着变得清晰。
徐漫妮七岁的一天,她蹦蹦跳跳地放学回家,一进门,就习惯地喊起:“妈妈……妈妈。”
妈妈这段时间脸色苍白,很是虚弱,尤其今天,小漫妮竟在她的眼角看见泪痕,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和不舍。
小漫妮不解地问道:“妈妈怎么了?胸口又疼了吗?”
妈妈微笑着摇摇头。
爸爸徐锋手里死死地拽着一张报告单,仰天沉声道:“我就不相信了,就算是砸锅卖铁,我也给你治病。”
似懂非懂的小漫妮忽闪着大眼睛,每次问到妈妈,她都说自己挺好的。
妈妈示意她过来坐在自己腿上,孩子到底是长大了,以致于抱起来格外费力,无法抑制腿部的抖动,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纵使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庆幸生命的延续正焕着勃勃生机。
小漫妮天真地问道:“妈妈抱不动我啦?”
妈妈用尽全身的力气,揽她入怀,微笑着说道:“是呀,我的乖乖。”
幼小的心灵又怎会知道,死神正在一步步向着她的妈妈靠近,在这一个月之后,妈妈的情况急转直下,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握着小漫妮的手,艰难地说:“漫妮,妈妈可能看不到你嫁人了……你要记住妈妈的话,将来嫁人不一定非要找个大富大贵的人,但是……一定要有点经济基础,妈妈就是吃了这个苦头,跟着你爸受了大半辈子的苦……”
嫁人?那是何其遥远的事情,这话又好像是在说爸爸的不是,小漫妮忍不住扭头看了看床边的爸爸,他没有回嘴,也没有生气,只是神色凝重得吓人。
“还有……一定要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妈妈会永远爱着你。”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闭上了眼睛,任凭小漫妮怎么呼唤,她就是沉沉地听不见,剩下父女两人抱头痛哭。
无数次,小漫妮都会在熟悉的地方寻找妈妈的身影,渐渐地,她接受了妈妈永远不会再回来的现实。
妈妈去世没过多久,徐锋拉了几个亲戚朋友,干起了施工队,夜以继日地在工地上奋斗,让他根本没时间照顾小漫妮,经常把她独自放在家里。
没有人知道,每次放学时间一到,同学们都是兴高采烈地冲出教室,唯独她一人不想回家,因为家里陪伴她的只有自己的影子。
爸爸偶尔回家一趟,问起小漫妮手上的伤疤,她只是置之一笑,不仅因为比起看到爸爸,这点小伤变得微不足道,还因为这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
那一天,她在做饭的时候,不小心被油溅到,手背顿时红了一大片,她赶紧去冲凉水,可还是起了几个泡。那一夜,灼烧的疼痛犹如蚀骨剜心,却意外赶走了黑暗和恐惧。
随着徐锋事业的展,父女俩的生活早已不可同日而语,长大后的徐漫妮也终于明白,妈妈临终前表达的是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她也坚信妈妈说的都是真理。
可是,当她遇到张锦,所有的道理和真理统统没有意义,她认为这个男人有足够的能力改变命运,而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一切都不是问题,而现实却是……
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将徐漫妮拉回现实,兴许是对方的车灯刺着了眼睛,她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
“你……怎么了?”身后传来张锦的声音。
徐漫妮淡淡地答道:“没……没什么,你这袋子里装的什么?”徐漫妮指着前排座椅上的纸袋子,也顺带转换一下自己的心情和车里的气氛。
张锦这才想起还有纸袋子这件事情,瞬间直起身子,一只手本能地往前排够,可又怕对方察觉到什么,又缩了回来。
他佯装醉意道:“哦,就一点资料而已。”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张锦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虽然两人没有面对面,但光是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和语气,徐漫妮也感受到了张锦的紧张,她想了一想,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张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按下半截车窗,微风扑面而来,让他舒爽了许多。
不过,该来的始终会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前方车辆突然转向,让徐漫妮紧急刹车,“哗”地一声,纸袋子随即倒在座位上,一个精致的盒子滑到袋口,哪怕只是露出几个字母,熟知奢侈品的徐漫妮也可以断定它就是百达翡丽,她不禁为之一震。这显然不是张锦一贯的消费水平,那么,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不惜向自己撒谎呢?徐漫妮看了看后视镜中的张锦,他已经安详地睡着了,此时这个让她认定会共度一生的男人让她有点看不清,她的心也随之掉进了如墨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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