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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中男子终于翻身与她对视,她顶住朔宁王疲倦之下的惊异无奈笑道“她嫁你可是为了甚么医者之道?你若成事,将来医家许有翻覆之日。如若不然,那仙草阁的人怎会与你一个皇子交道?!”
朔宁王面色无改,太史令却能听见他胸膛里变了节奏的心跳,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那心跳里旋动出的疑惑明明白白,太史令小心拈出他掌心的药囊,对着光亮指道“你不信我?这料子可是用火草和古蚕丝织出的。世间能找出第二件来便算是我胡诌的!”她将药囊扔回案几扭头“你也真真会挑,招惹她做什么?”
“她像你啊!”朔宁王快应和继而长进一口气,平复着莫名的失落。
像我?女子讶异后的满足笑意盈盈可溢,自怜自爱抚着脸故作不甘“她有我美吗?”
切!怀中男子不屑翻身疲惫解释“不是长相,她怎么会像你,她自是像她自己娘。”朔宁王改出复杂脸色,好像正对着一件无数谜团的物件儿,探索得疲惫到冷漠“举止行径、表情谈吐、甚至那副执拗顽固,简直如出一辙。”他绞着女子垂坠在他面门前的丝懒懒打着比方“总是穿男装在外出头、神秘兮兮的守着苗圃、深更半夜不知所踪、、有翻不完的秘密、用不完的假名字、谁都不放在眼里……”
嗯——并不知道为何,那太史令竟抬着下巴虚眯眼睛,露出一副满意的受用,口中也不自觉拖出由轻到重那肯定的长音,好像那不曾谋面的女子是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女儿一般,承袭了自己所有的骄傲。
原本昏沉的苏木心无意坠回衣箱,醒来挣扎一番却在纱帐外却看见二人亲密无间,将自己的秘密用醉醺醺的暧昧语调抖落得干干净净,,虽然许多耳语未有清晰,可落进她心里的几个字足以令她震撼难平。几乎是颤抖着屏息从后窗逃走。
直到驾马出了宫门,握着缰绳的手都在着抖。她对着空冷的暗黑夜空深深吐着气。阮清,就是许多年前被打入皇上冷宫的阮美人,她其实是太史监?她是三殿下的……?她?木心回想着白日里见到的那张脸,扮上女妆,确是美的夺目,怪不得……木心忆起曾经自己调侃三殿下喜欢的女子,原来不是碧鸾,是阮清?所以,阮清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娶到的。呵。木心自嘲的冷笑出来,皇宫里的人,原因各不相同,而结局都是爱而不得的。木心仰着头尽可能让眼泪退回眼里。夜空里浮现的不是他卸下防御和戾气坐在她面前恹恹喝酒的表情,就是他自然而然的靠近她肩头躲进她怀里的模样。自己或许一辈子,也不可能摸到那颗心了。她捂住脸大口呼吸着宫门口的夜风,以此换来几缕冷静。离开宫门外的路越黑暗,木心仿佛坠入无底深渊,焦虑愤慨,失意难平万箭齐。
“姐姐!”银信在宫门口兜兜转转许久,终于找见她,气急败坏将她扶起“你说去瞧夫人说两句话,下午就该出宫回来的,怎的弄到现在,你要急死我……”
木心急喘难成整句,强撑着腰间一副痛楚模样。
小厮急急将马车牵来,将二人请上马车。师徒二人依偎下,木心带着哭腔无奈道:“姐姐不是铁石心肠,我今日进宫来,真的是要来替你们寻个法子的。我知道你心里急心里气,我何尝不是对你真心真意?!他若是定心靠得住的人,舍了什么我也愿意遂了你们的愿。可是……可是……你是我医家的孩子啊……朝廷的身不由己已然出了我们的想象,我没办法亲手把你送上我的老路。”木心自己淌着泪,此番生生断了她想把银信嫁进将军府的念头。疼一时总好过痛一世吧。
直到回了府上躺下,木心将她裹进在刚铺好的被子里警告她再不许吃那安神丸睡觉,再要让她现定不饶他。银信眼神跌宕,转而恍出坚定的神色“姐姐说我待晏缈不同,是因为我从来只跟着姐姐,从未跟一个男子靠近过。何况……还是第一次听见有男子说喜欢我。我心里高兴,以为我也喜欢他。”银信冷静抬起头“其实我心里早就知道,仙草阁向来不许卷进朝廷里去,姐姐同殿下是情非得已。可我千万都是不该同他做一路人的。”
银信挣扎要坐起,却被她勒令躺好,银信只得闷闷“姐姐,我不是因为他才睡不着觉,也不是因为他要去自尽,我是你养大的,我怎么可能去做那样的事情!我真真只是担心姐姐。”
木心看着已然成长的小丫头,愧疚感弥漫心头,她悲怆抚着银信有些苍白的小脸,歪在她身边“睡吧,过段日子,就好了。”
哄了许久,木心见她安稳闭上眼睛,便悄然回了自己的房间。
“拜见阁主。”房中头花白的许姑姑微欠身子,端正奉上手里的药笺“闻阁主召音,想来是要用。”她微微一步上前“阁主要查殿下常用的痴症之药,方子计量都在这里。里面的一味清香木枝确实是咱们阁里育出的。不在医家,是药谷子里的旧人。”姑姑又从袖口里抽出一张折好的“这应该是温药师带来的,藏在了别坊里。”
“辛苦姑姑。”木心打开房门四下观瞧“姑姑回去小心些,不可漏了身份。”
“老身奉了老阁主的命令暗中照拂阁主,自会当心。”姑姑欠身“阁主保重。”
周遭恢复了寂静,木心将手边一杯冷茶从头顶浇下,狠狠拍了拍脸,强令自己平复。
阮钰?木心的食指惊愣愣划着那纸张上头两字,侧身再凑近烛火,将后面几行细细读完。自己十岁承了阁主之位,至今竟不知各种还有一位私定终身被逐出仙草阁的。被逐出?!木心余悸抚着胸口,自己嫁与皇室,挨过的那几鞭子真真是客气了许多。她翻来覆去看着寥寥数句,总觉得那剩余空白还隐匿着惊天秘密。这是如何年月的事情?又是与何人联姻?谁做主她被逐出的?她又是谁的徒儿?自己些许年不在,也不至于到了如此痴钝蒙蔽的地步!
阮钰!被逐出后更名阮清!思绪像潮水般灌进身体,让人窒息。木心衣裳也没换沉沉埋在枕头里,似是想睡,又似是清醒。脑海里,朔宁王对自己一声声玉儿玉儿……难不成是钰儿?
曾经点点,像碎落玉珠串联成,阮清主掌太史局,在外头皆是男装;阮清一样精通医术,配得出他的头风药丸;阮清嗜酒成瘾,风流万千;要如何作比呢?木心翻个身:自己不及她貌美,不及她在他儿时就有的情意,更或者,连医术也不及她。难不成阮清避走冷宫死去一般,也是因为对他痴心一片?木心沉沉叹息,如若这般,那这痴心,自己也是不及的。
带着些许惭愧,她又忆起雪地里仰望他的第一眼,忆起送信路上的点点滴滴,忆起新婚时候的矛盾纠结,也忆起自己失去的木凤翎。她骗不了自己,她心里有了他,在静默无声的角落小心翼翼的守候。可今日的失望,在于她彻底明白,自己等不来什么机会,她原本就只是一份旁人的念想。
放弃他吧。脑海里传来这样的声音,木心不禁晃了晃神,沉浸下去:厌倦他,忘了他,远离他。重新走回自己的世界里。再不济,青囊开去南边,离开洛阳,永远也不再来了……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昏暗里传来格外响的脚步声,震的烛光也颤巍巍的抖动起来。
木心有些烦扰的皱着眉头,直到听见自己的外厢门猛的被踢开,才在惊惧中挣开似梦非梦的思绪,鲤鱼打挺般弹起来。
惺忪之间朔宁王醉的步履蹒跚。
木心张嘴又没出是声音,只觉得他醉成这样,怕是说什么也听不进的。她整整自己的衣物上前两步拉住他手腕,平衡着他摇晃的身体,扶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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