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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列维斯基背着双手来回走了几步后说:“执行保密吧!”当时他的心情是相当沉重而又复杂地离开了那里,而普利科维奇仍然站在原地神情诡异地目送着他的背影。
“我相信你们的‘兰芳’会壮大起来的,”叶列维斯基吐着烟雾回忆着过往感慨的接着说:“唉,他是个很有倔劲的人。”
“吱——突突突”随着大家晃动了一下身体,汽车停在了警察局的大门前,他和新任的警长没说多少话,带着他们又去了原《新时报》主编秋卡钦科的私宅,在那里,亚力托夫对放在茶几上的一份报纸上的内容非常感兴趣,不过,他在阅读时,眉毛总是拧在一起的。他们还一同拜会了斯洛莫娃生前投资的远东矿业银行拥有人伊特夫,之后看看时间还早便又向东北方向驶去,那里是一处正在建设中的炼油厂。每到一处,听着别人的交谈,某些话语都会给娅琴带来一些前所未有的新印象和心灵上的触动,这就让改变后的娅琴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难免就会吸收无数双动机各异的目光,因她而引出来的华丽赞美的每一位仿佛闻到了稀有的菠萝蜜的味道。对于这些,亚力托夫仍旧如往常一样神情自若地享受着来自各方的赞许,看着娅琴今天的一颦一笑,也在心底下暗自思忖着:‘她的确值得受到称赞’。
可是他的脑子却一直被《真理报》上的内容占据着。
分手之后,他还特意买了几份近一个时期很少愿意去读的报纸,娅琴随口就问道:“您不是说他们已经不说真话了吗?”“我看到了一篇极为少见的报道,多买几份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娅琴凑过来就问:“少见的?”“你看这里,”亚力托夫把其中一张小报叠成了一个小方块指向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标题,抱有不平的说:“你瞧瞧,他们怎么能这么说!”这七个不怎么大的字体在粮食不足的当今是很容易被人们忽略掉的,如果不是经他的提醒,她还真不会去注意到:‘饥荒带来的秃废’。其中就有这样的一段说辞:“……正当我们在与克拉克作艰苦斗争、国家处在暂时最为困难的时候,一些不愿出钱又不愿吃力的浓包们反而娶了我们的敌人做老婆,把女儿嫁给番帮为妻子,让我们新生的国家去丢脸,让那帮衣衫不整的乞丐来嘲笑我们……,千年之奇,百年无所闻……。”
娅琴看后却不屑一顾的对他说:“管它这些做什么。”
亚力托夫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推理:“报上都这么说了,我想,奥伦堡那里也不会得以安静。”
“报上不是说都是暂时的嘛,等收到回电时,我想,那里的一切不就明了了吗?”她想安慰他。对于这些,两个人的看法明显有着相当大的差异,他便再没往深处里说,唯一宝贵的共同念头就是:让这些不愉快的东西统统都见鬼去吧!aaaaaaaa
抱有这种不与消沉情绪为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阿芳也是其中之一,现在她像是找到了出窍的密钥,现之前反复作的精神恍惚波动还是由自己的情绪不受控制而形成,思儿想‘家’的念头本不应该出现原则上的错误,虽然这些念头依然还会在她的心中拨动,感觉上却不似从前那种了。
听了女儿对当前形势的分析之后,她没有在女儿面前妄下结论,只是说了句:“亚力托夫怎么说?”“他不会过问这样的事。”“哦。”
遇到这样难下定论的抉择若是搁在以前,他还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和张强或是偷着与斯洛莫娃一同商量,现在不行了,她必须独自拿出一个长效方法以解尚余半生的后顾之忧,也需要把自己拿出的决定向大家表明。
本来吹到娅琴耳边的那些闲言碎语已经让她有所不适,九月二号那天更是给她加重了心理上的负担,一脸不爽的去了工厂。
当她知道是因为不愿意去教堂做洗礼而和亚力托夫闹别扭时还能原谅的开导着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么做不仅没礼貌,还失面子。”安娜却这样宽慰着娅琴:“这不能怨你,以后我会帮你说说他的,信主只能是出自内心的自愿。”在蜜月结束的最后一天,看到女儿高高兴兴地回到家中,阿芳也乐不可支的说了些工厂近来生的变化:“有了新机器,工人们干起活来连精气神都变了。”“那当然,因为有了各自的利益,谁都愿意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以前不也同样是有利均沾的吗?到后来还不是各奔东西了嘛”她想到的是工厂被封之后的那一幕。
“妈妈,难道你忘了不成?”阿芳的眉头一皱便反问道:“忘了,忘了什么?”“他们不都在修改过的加盟书上重新签过字了嘛。”
阿芳一拍脑袋就说:“阿弥陀佛,我怎么会犯这样的糊涂,哎呀,这岁月真的不饶人喽。”“哪能这么去想,这时您整天太忙的缘故。”
万万没有料到,女儿的贴心认知才把她唤醒,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她临近崩溃边缘:“妈妈,我怎么二个月没来那个了。”气的阿芳十六年来不得不语无伦次的对她说:“你快有孩子了,哎呦,我的头怎么这么疼,想必是要给你父亲上坟去了。”
娅琴却在想,还有些时日才是父亲的忌日,不管怎么说,妈妈既然说了就应该陪她一起去:“妈妈,那我陪您一起去看看爸爸。”阿芳不耐烦地摇摆着手说:“不用了,蜜月还没完,就别去了。”
娅琴见妈妈都这么说了,也就不再与她争执,依然神气活现的让母亲把刚刚才获知的好消息带给父亲:“别忘了告诉爸爸,他快要有外孙了。”阿芳的身体颤动了一下没有作出任何回答,简单拾掇拾掇一声不响就朝后山走去。
与往日来这里不同,这次她跪在坟前很久以后压抑的负重才得到释放,泪流满面地倾诉着她的思念和忏悔,一个无人知晓的涕泣声音从这乱石成堆的空旷间融进了浑浊不清的空气中:“原谅我,亲爱的,我一直都没敢告诉你,那不是我的过错,那是我深爱着你才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为了救你,我稀里糊涂的什么也不知道了,真的,如果我欺骗了你,老天爷都不会放过我……”悲悲戚戚地诉说才刚刚开始,天空中就传来了一阵持续较久的隆隆声响,她赶紧仰面朝天闭上了双眼,双手合在一起喃喃地念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没有说谎。”又是一阵沉闷的滚雷声把她吓的居然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等那雷声渐行渐远的消失在无尽远方时,她才敢重新开口:“我知道,现在这么说谁都不会相信我了。我还想对你说的就是没有听从斯洛莫娃对我的忠告而悔恨自己,但我现在还是不明白那句话对你就那么重要吗?如果你现在不愿告诉我那就等我到你那里时再说吧。”
山谷里吹来一阵旋风,黄的山杨叶片在她面前任意舞动,她擦干眼泪起身揉了揉麻的双腿,除去了坟莹上的杂草之后,又捡了块小石子放在石碑上便在一个大圆石上坐了下来,点燃纸钱,继续向亡者倾诉着:“你的女婿让我告诉你,他不会让娅娅受苦受难,等时机成熟了,他就会带着她去西边的老家,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你快有外孙子了,现在你满意了吗?唉,还是不说话。”她的思绪杂乱无章,本来她是不想把它说出来了。
“你不说,我还是要说,你把两个儿子都丢在了哈城,他们至今音信全无,现在亚力托夫可以替我照看娅娅了,我这就准备去那里看望他们,倘若他们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还让我活不活了。”说到这里,为此禁锢已久的伤心泪水便不停的涌出,她随手在地上摸了一个小石块像和他生前一起在河边玩耍时那样朝墓碑丢去。
少倾,她又自我安慰起来:“他们不会有事的,等我有了好消息,回来就会告诉你的。”面对着嶙峋山脊、摩肩披挂的片片金黄愈加重了思儿的迫切,坐在冰冷的石头上酝酿了很久的她,终于想出来一个极为不切实际的满意借口后才起身离开,但她并没有回家,而是步行绕过保罗大街,朝着城西端那片茂密的桦树林里走去。她对这里的路径已经非常熟悉,不用重新探究就在斯洛莫娃的墓地前停了下来,然而,碑前的一束鲜花引起了她的警觉,它与很不协调的枯萎色调并在一起,这分明就是才摆放不久的,她警觉地环顾了一下静悄悄的四周,只有掠过树梢的风响和清脆的鸟鸣。
她在近处的野地里采摘了一些野花绿草,凝望着黑色墓碑缓缓就跪了下去,面对它磕了三个头后到像是和她拉起了家常:“好姐姐,我就要去看望我的儿子了,会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可我一直都会想着你。你也许不知道,这里的人还在念及你往日的好,那些嚼舌妇们都后悔当时说你的不是了,她们也开始骂起那些没有心肝的贱人了,这下你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了吧,就是因为她们的男人把肮脏带了回去,在食品和药品紧张的今天更是加重了她们的痛苦不堪,因为芙蓉院的清雅已经不复存在,所有的院落都是一样的敞门纳客了。不过,很多人都怀疑你是被人毒杀的,好像是跟‘委员会’里的那位被枪毙了的大官有干系,也是这么猜想的。”忽然间,从草丛里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呼呼’并伴有‘咳咳’的尖叫声把她吓得不轻,她紧张的一动也不敢动的趴在地上。
这个季节出来活动的野猪是很常见的,她安静地等了一会,那种‘哜哜嘈嘈’的声音还在继续,她就慢慢的抬起头来循声望去,原来是两只极为罕见的白色雪貂在那里嬉戏打闹,她转而一想,这不对呀,雪貂是一种极其机敏而胆小的动物,它怎么会在离她只有几米远的地方肆无忌惮的进行交配呢?不由得便凝视着它们胡思乱想起来:今天是怎么了?尽遇上这些离奇古怪的事情:深秋里好端端的天气出现雷声大作,现在又遇上了这么个东西在她的面前肆意追逐着,她拾取一块石头正准备将它们撵走,猛然想起了雌性雪貂如果在交配不成中受到惊吓就会死去,怜悯之心促使她放下了高高举起的手臂,而那块石头还紧紧地被她攥在手中没有丢弃,目光却始终跟随着它们欢娱动作所吸引,随着小精灵魔幻般的动作搅动起来的纷杂残叶游离了她的思绪,把她带回到了那个醉人的午夜和不断翻滚跳跃的残叶中,没有谁对谁错、没有谁富谁穷,就这样,他们二人将童话里的传说变成了事实。从此,深埋在无处启齿的苦楚就像一叶自由的风筝那样得到了放飞,尽管之后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在她的记忆中仍旧如同是在睡梦中收获的美妙邂逅,它既可以随时将她唤醒,也可以随时让她入眠。
现在,她已经露出了久违了的迷人笑颜。
雪貂不见了,她手心里的那块石子也被她沁出的汗渍显露出了光泽,她没有丢弃它,而是把它放在了斯洛莫娃的墓碑上说了一句:“上帝显示了你的灵气,我也不会忘掉你。”
在这之后,她又去了近在咫尺的另一座坟茔,在这墩长满杂草的坟前,她只是站在那里,没有下跪。
这是玛莎的坟莹,相比之下要冷清的多,像是很久都没有人前来祭拜过。便想着,她生前可是在欢笑声中过着宠爱有加的生活,现如今…,本想说出口的话被她忍住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丈夫也许不会这么早就离我而去’她再一次忍住了埋藏已久的推测。
相当难得的是:她在转身离开前同样在她的墓碑上放上了一块小石头,这是不是她对张强的另一种哀思方式,我们不得而知。
等于没有出过远门的阿芳在印象中觉得张强两次去哈城都不是怎么辛苦,反正一路上坐的都是客车,又不是爬煤车,更不象坐马车还怕什么野兽强盗的,所以早早的只准备了几件换洗单衣就等有南下去的火车了。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非常好:趁着目前工厂的运行状态最适合她临时离开一段时间了,她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要一说出来肯定会遭到大家的反对,原先说过可以让东平陪她一起过去的,可是安娜现在也在这里,怎么也不好意思再开这样的口了,所以她才就想到了这么一招,在过境前再往家里个电报,那时他们再想阻拦也是没有用的了。
她的这种想法一点都没错,如果到了地方再拍电报还不知道要等到哪个猴年马月,那时的麻烦可就大了。
几天后的时机终于让她等到了,她挽着一个不大的包袱带着她买通好的一位市场里的熟面孔一同去了厂里,像个无事人一样对安娜说:“我和这位姐姐去乡下走走,顺便采些野果回来,如果天晚了就明天回来,你和娅娅说一声。”安娜哪还会有其他想法,再说那位妇女又配合的天衣无缝,便满口答应着说:“这几天的天气都还好,你就放心去吧。”
为了遮人耳目,她们俩人出了厂门有意向西拐去,过了第一个路口左转以后,她二人立刻就笑嘻嘻的做了分手道别,那位妇女还叮嘱她说:“你可要早去早回,别让家里人为你担心。”其实这位妇女根本就不知道阿芳要去的地方是哪里。人们常说,‘一个人要是遇到了不顺利,喝凉开水都会塞到牙齿’这不,在排队买票的窗口前,还差几个人就轮到她时,身旁出现了一声:“你这是要去哪里?”这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阿芳一句话也说不出的愣在那里,心想今天怎么这么晦气,他怎么会在这里。后面的人在大声的催促,亚力托夫便把她从队伍里拉了出来又问了一句:“你这是要去哪里呀?”阿芳很不舒服的说:“我去‘海参崴’。”亚力托夫马上就明白了,她分明就是要往哈尔滨去!“你不能去那里,就是去,也不能就这么一个人去呀。”
“你忙你的去吧,到我了。”说着,她又站回到了队伍中属于她的位置上不理采他了。
亚力托夫这回可有点急了,他搞不清楚这到底是生了什么,难道是娅琴惹她生气了不成?如果是这样那就更不能让她走了。
眼下轮到她只剩最后一个人了,他再一次把她拽了出来,说出的还是那句话:“你不能一个人去。”
这下可让阿芳有些无地自容了,她红着脸问他:“我怎么就不能出门啦?”排在后面的友人也走过来向他问道:“她是你什么人?”“她是…她是…,”这么一来,众多异样的眼光一下子全都投向了亚力托夫,窗口的秩序出现了混乱,一直站在旁边观望的工作人员这时也走过来拉了一把阿芳有礼有节的说:“对不起夫人,您不能抛下您的爱人单独出走。”阿芳听后便涨的满面通红,和她没有区别的亚力托夫也是一样:“他…我…,”就这么反复说了好几句也没说出个完整的句子来,情急之下,逼得他不得不把“妈”也喊了出来,这一声喊的把所有人都给逗乐了,人们看看他、又瞅瞅她,怎么也看也不出他二人是母子俩,鬼才相信他不是在开玩笑呢。
阿芳也是第一次听到他在公众场合里这么称呼自己,心里一高兴,气也消了不少,反正今天是走不成了,索性下了个台阶一甩手的说:“我不走了还不行吗?”说完就昂挺胸的向外走去,这时的亚力托夫已经对她有所不放心了,他担心还会出现什么问题,急忙对他的友人说:“我不能送你了,我要把岳母送到家里。”哄然而起的不同笑声也追逐着他的快步撵了出去。
原来,为了感激这位押运粮食的人,亚力托夫主动提出来要送送这位返回‘海参崴’的客人,没想到就这么搅了岳母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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