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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桓宇迷糊睁开眼,感觉喉咙着火了一样,又干又疼。推开被子,打算拖着酸痛的身体起床接杯水喝。
哪知双脚刚沾地正要站起身时,眼前猛然一暗,下半身传感神经被切断了似的,脚底软绵绵一片,知觉不到踩实地板的感觉,整个人失去平衡直直向前栽去。
脑袋结结实实磕到冷硬的地板上,光裸的皮肉狠狠摔在地上,砸出惊心又响亮的一声。疼痛如潮水迅速从骨缝里四溢蔓延,逐渐吞噬整个躯体。
骨头散架了,头脑昏沉,意识无比涣散,视野逐渐模糊重影冒出星星点点,眼皮沉重地快要抬不起来。
耳边净是嗡嗡耳鸣和微弱的轻喘,意识抽离间,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周桓宇本能地抬手朝那个方向伸抓呼救,可惜残破的嗓子只能发出像小哑巴那般无助的呜哼。
顾延今天要回学校上课,洗漱时卧室地板砰然一声沉重闷响,把正刷着牙困得快撅过去的少爷惊得一震,头脑瞬间清醒不少,直觉那个迷糊的呆货肯定笨手笨脚地把自己东西碰摔了,气鼓鼓要来嘲讽羞辱一番,结果一推门,发现是笨手笨脚的小废物点心把自己摔了。
摔得好像还不轻,五官紧皱一团,咬嘴闷声痛哼,瘦小的身体蜷缩在地板上,痛得直掉眼泪。
顾少爷没有上前踢一脚,反而破天荒有点良心弯下身子,手臂穿过对方膝下,将oga从冷地板上抱起。
oga在他怀里低声抽泣,赤裸的身体紧紧依靠在他坚实的上半身,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异常的体温。
手指白细,指节因高温染上淡淡肉粉色,指尖轻轻勾在顾延的睡袍领口,呼吸的微弱气流穿透过轻薄的衣料扑打在自己的肌肤,热得能烫穿胸膛。
顾延嫌弃地皱起眉头,将怀里轻到几乎感知不到重量的东西放回床上,不忘嘲讽一句:“真是个不经玩的废物。”
手指失去攀抓物,一路无力垂落,最后落进了一方温热干燥的大掌里。于是指尖像片轻盈的羽毛,轻轻在上面勾动,像给alpha的手心挠痒痒。
“水…我想…”oga的声带像严重缺水的干涸沙漠,发出的声音冒着滚烫的热气同时又异常沙哑粗粝。
顾延冷眸垂视在oga因发热而红晕的双颊,但没产生任何同情心:“不行,我会忍不住用水把你呛死。”
闻声赶来的佣人候在门口,曲起食指正要叩门询问,恰好少爷扭过头,只见少爷面无表情扫掉掌心里的另一只手,眼下乌青打着哈欠走到自己身侧,瞥了眼身后,随意吩咐:“给他喂点水,穿上衣服送去医院,我先去学校。”
走出一段路又回身嘱咐:“把嘴闭严了,别告诉我爸,有事先联系我。”
佣人作恭敬状,躬身回复是,便转身下楼。
身体难以承受如钢轮碾平骨头般的巨痛,鼻间萦绕不散难闻的乙醇气味,在普鲁斯特效应促使下,记忆轰然打开闸门。周桓宇产生了种茫然的错觉,大脑神经对时间的认知发生错乱,时间仿佛倒带回六年前,回到颠乱滂沱的十六岁。
十六岁的记忆里存在两张模糊不清的脸,但他能根据身形轮廓准确辨认出他们。
一个一头柔顺的栗色卷发垂落到胸前,温柔的藕色连衣裙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发丝和裙摆都在风中轻盈飞舞。
而另一个身形高瘦挺拔,穿着淡蓝色的夏季高中校服,俨然是个干净的少年模样,他逆光而立,微风鼓动时,鼻腔便盈满阵阵凉爽的沐浴液清香。
一个是妈妈,一个是…朋友。
十六岁是面钢针林立的钉刑床,是拉起警戒线的危险禁区,稍不留神行错踏入就会刺穿脏腑,搅扰灵魂,苦痛不堪。
记忆的碎片如刀刃般锋利,割破任人摆布的木偶皮囊,残忍剖挖埋藏少年血肉深处的污色秘事——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棍杖的抽风声在空旷的黑暗里令人寒毛倒立,月光如水,显照地面上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血色拖痕;雨夜的墓地里跪在残花铺满的大理石上,抱住冰冷的墓碑,绝望悲痛的哭嚎伴随冷淡的机械女声,齐齐回荡在死寂的夜里;日复一日透过铁窗缝隙,了望仅隔一层玻璃、明明伸手可触却又遥不可及的天空…
周桓宇,昨天真的是最难捱的吗。
十六岁是恍惚的,昨天的也忘记了。
都记不清了。
巴掌大的小脸深深陷进洁白枕头里,但他毫无血色的脸比枕套的颜色还要苍白。眉头紧锁起,不安地摇头喃喃呓语,好像做了噩梦似得睡得并不安稳。
林姨细心地替周桓宇掖好被子,用手背探探他额头的温度,脸上再次浮现担忧的神情:“少爷,小周少爷都烧了一天了,这会儿额头又热起来了,打了一天吊针也不见好转。”
顾延上完课刚到没一会儿,进来就坐在床尾对面的沙发上,不闻不问。
听了林姨的话才好不容易吭了一声:“没事。”
林姨自己可怜这孩子可怜得要命,结果少爷却丝毫不记挂在心上。
“小周烧得厉害,医生说是什么病毒传染,哎呦医生还指着片子跟我说什么脑震荡,身上也摔得青一块紫一块啊,但是好在没骨折啊,不过医生跟我讲了一大堆我也不明白,”林姨手指了指旁边的桌子,“片子和报告都在那里,这么多字,我也看不懂,要不少爷你看看。”
顾延头也不抬:“不用,死不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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