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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镜把她挑帘子的手握下来,“你不怕冷?”
玉漏的手不是手了,化作一颗心在?他手掌里跳一下,腼腆地低了低头,“才刚在?那铺子里,几个炭盆烘着,倒烘得热了。”
但他立刻就放开了她,“我看你未必是给火烘热的,是自己不好意思臊热的。”
“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池镜撇下眼一笑,“你难道不是故意折腾人??你以为我那么大张旗鼓的是故意叫你难堪,你又不好得罪我,只好自己赌气。”说完歪过脑袋去靠在?那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不管她信不信,“其实我倒没想那么多,心里只想着逮着这个空子不放你走,多绊住你一会。现在?想起?来,是我疏忽了,人?家会怎么看你?好在?和那些人?往后也不见面的。”
他已自省在?前,玉漏不得不表示出体谅,“你原是一番好心,我不说谢,难道还要反过来怪你么?我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
“你说这话?,就是还在?和我怄气。”
在?彼此?天差地别的身份之下,女?人?怎么有?资格和男人?生?气?除非是有?另一层关系在?。这话?细细嚼来,几乎是一种甜蜜的滋味,玉漏的心不由得砰砰跳几回,浑身也有?些僵。
他就这么睇她片刻,捏起?她的腕子朝自己胸膛狠捶了一下,“了不得给你打打,可解气了?”
玉漏噗嗤一声笑了,把手收回来安分地摆在?裙上,“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呀。”
她嗔怨一句,红着脸。接着彼此?在?微笑里沉默下来,街上闹哄哄的声音把这份沉默包围着,两个人?都没有?觉得尴尬,反倒感到舒适和安全?。
听见有?吆喝卖糖葫芦的,玉漏挑开帘子看,正好看见一个草垛子慢慢地从窗下游过去,那一个个剔透红亮的山楂果在?阴冷缠绵的天色里格外诱人?,她看得转不开眼睛。
池镜瞧见,一招手将那老?头子叫到窗下,摸身上没有?散钱,却不叫永泉,只为难着道:“哎呀,真是,我身上也没有?散碎银钱。”
玉漏忙摸出两个铜板,买进来两串。池镜举起?一串来,在?红光中窥她,“瞧,你平白送了我一件东西,改日我可是要回礼的。”
“这算什么礼?”玉漏好笑。
“怎么不算?礼轻情意重。”他也笑,望着她被糖葫芦映红了腮畔,心有?所动,把一条腿弯着横搭在?他们之间,“礼尚往来,我回礼时你可不许推。”
玉漏犹豫一会,把那块料子摸了摸,“如此?说来,我这糖葫芦才算是回礼呢。”
“那不算,这料子又不是我送
的。”他凝了凝眉,又咂了咂嘴,“本来是想叫你挑几块好料子,谁知白得了一块,我反倒一两银子没花,说出去岂不叫人?笑我借他人?的光做我的人?情?无论?如何我得花银子送分礼给你不可,权当是洗我不白之冤,你得收。”
收他的礼倒成了成全?他,玉漏说不出拒绝的话?,又看下那块料子,“您常到那百绫楼去买料子?我想不应当,你们家里何必用外头买的料子。”
“那铺子是我们家的房产,给南京的一个丝绸商租了去,他们租着我们家好几处铺面,我家大伯大哥又在?江宁织造当差,管着南京城的绸缎商,他们自然是客气。”
玉漏脑子里拨算着他们家的产业,就怕自己见识短,未必算得全?,横竖只有?比她想的多。她不由得已经对他那份礼开始期待起?来,噙着点笑意,将帘子挑开条缝看时,发觉马车早已走过凤家门前了。
她扭脸瞅池镜,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睇着她,仿佛也是在?窥探她的意思。
终于两个人?都没有?旁的表示,马车只好接着往前走,转去了另一条望不到头的大街上,跟着无穷无尽的车水马龙走得格外闲慢,好像要一直走下去似的。
春风扇(o八)
傍晚玉漏归到凤家,想要检算在车里和池镜到底说了些什么话,然而又都模糊得想不起来了?。其实净是些云里?雾里?没要紧的?散话,又仿佛每句话里都暗藏玄机。可每当要说到纸破窗明的?时候,他便戛然而止,沉默得恰到好处,好像有意等着她来挑明。
这个人实在可恨!她怀着笑把那块料子搁在柜里,回身坐在榻上发了?回呆。不知不觉中,天色暗下来,黑暗静静地朝她身上涌过去。
“怎么不点?灯?”
玉漏吓一跳,看见是凤翔外头赴席回来。屋里黑魆魆的?,他自己走去把灯点?上,擎着往榻上走来过,眼睛荡溢着一份微醺后的流光,只管把玉漏盯着。
玉漏给他看得不自在,歪过身问:“你只管看着我做什么?”
他歪着脸追看半日,自己也好笑,“不知道为什么,隔着一个白天,竟像有一年未见似的?。”
而这个白天,玉漏几乎都是与池镜混在一起。她难免愧疚,抬手摸他的?脸,“吃了?多少酒呀,脸烧得滚烫。”
凤翔顺势握住她的?手,贪她手上那份凉,久贴在脸上,“今日在林家赴宴,席上听林五公子说前头不远小金巷子里?有一所房子可租赁,有三间屋舍,虽不大,也还齐全。”
“你无端端打听房子做什么?”
他迟缓地笑一笑,“不是无端端,我想着租赁一处房子,把你挪出去,往后和?俪仙两头分开住着,岂不少些是非?”
这就是他想出来的?安置她的?法子,玉漏听后把手抽回来,在心?内嗤笑个不住,男人为什么总在女人的?事上想得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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