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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给那史老侍读送年礼,老太太亲自说下些东西,吩咐大奶奶这头预备好了,叫池镜取了明日一早给史家送去。他闲来无事,凑巧丫头们各有事忙,便亲自过来取那些东西。说给丫头听也就拿来了,可池镜一看玉漏低着头坐在那椅上,偏不说,“我等等大嫂,横竖也没事,给我上碗好茶来。”
“我们哪有什么好茶呢?只好上什么三爷将就着吃什么了。”那丫头娇娇俏俏笑着出去了,全当没玉漏这个人。
沉默得尴尬,玉漏这回倒不是为碰他来的,不想偏又碰着了,认为这是种缘分。她一时没抬头,却也晓得他在看着她,因为额顶在发烫。
两个像是在打赌谁先开口,俄延一会,又同时出了声——
“你一个人来的?”
“三爷近来忙?”
对着笑了笑,池镜掀开衣摆,懒散地翘起腿来,“凤翔可大好了?”
“大好了,还是他套车送我来的。给你们家送年礼来,也为瞧瞧我们三姑娘。”
池镜晓得凤翔不大往他们家来了,彼此都清楚内因。凤翔人好,从不当着他说那些亲疏远近的话,只要见了他,还是拿他和从前一样看待,他自然也不犯着去说。所以他没问他为什么不进来,转而问了几句凤太太的病。
玉漏一一说了,只怕话题终结在此处,绞尽脑汁想着些话和他说。说来说去,总绕不开凤翔,她心里可笑,凤翔倒要成他们中间的媒人了。
池镜见她笑得有点俏皮,也笑,“我的话就这么可乐?”
玉漏掩着嘴低下头,“哪有您这么说人的?我们大奶奶虽然凶些,也不至于是个夜叉呀。她要是听见您这么说她,不定要气成什么样子。”
“‘夜叉’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我说的是‘虎啸龙吟不过如此’,是夸她的话。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服她,听说她那个人脾气直,见不惯的人,凭你是什么龙子龙孙,从不肯招呼,就是见了面也不给好脸色。我自回南京来,也往你们家去过两回,她连应酬也不出来应酬两句。”
玉漏想起俪仙常说的话来,“她倒是常说,她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虽没读过书,也懂得宁折不屈的道理,又不在谁手底下讨饭吃,没道理巴结奉承谁。”
“这不像她说的话。”
“怎么就不像?人也不是单只一面的,您也太小瞧人了。”
池镜慢洋洋地点头,“那你觉得我可曾小瞧过你?”
玉漏见他那么直勾勾地瞅过来,蓦地慌张,脸皮渐次发红,久不出言。
他俯低了背,将两个肘弯抵在腿上,双手扣在鼻翼底下,两个拇指闲散地在唇边刮着,像是在抚须,眼睛只管直勾勾看向她,“那换个问法——你又有几面呢?”
玉漏脸上的红晕褪下去,鼓足了胆气,低声说:“那还要看的人慢慢去发觉,我自己说了可不作数。”
池镜恍惚以为听岔了,僵了僵,反应过来时,觉得她这话有点撩拨的意味。但她人又还是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照旧把脸半低着,说的话只凭人去如何揣摩。
也许她没有别的意思,是他猜错了。可那又怎么样?他情愿会错意,反正他已然是往歪里打算了,挽是挽不回的。
春风扇(o二)
自上回那场雪后,南京再没落过雪,老天也肯赏脸出点太阳,白阴阴的一片,蒙在窗户上,香断日昏时的凄清。
玉漏怕她把话说得过于直白了,大有勾引人的嫌疑,也许池镜并不喜欢这样的女人,所以才久不说话。她斗胆抬额去看他,撞见他的笑得关情的目光,不知在沉默中盯了她多久。她忙又低回头去。
去瀹茶的丫头此刻端了茶回来,看见玉漏还在墙下坐着,才想起来对池镜说:“这是凤家遣来的人,大奶奶那头有客,请她在这里稍坐。”说着又往那头去瞧一回,客久不散,只好回来问玉漏:“你用过午饭了么?”
玉漏答应:“在家吃了才来的,姐姐只管忙你的,不用理我。”
那丫头也不多让她,一径在榻那端坐下来和池镜说话:“青竹在忙什么?怎么不见到我们这里来逛逛?我想烦她替我做个荷包,怕她忙,一直没去。”
池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条腿踩在榻上,把背贴到榻围上去,“她没什么可忙的,我屋里从我这个主子起,往下都是闲人。”
那丫头打趣,“等您讨了三奶奶,看您还闲不闲。”
从络娴到这些人,说起他的婚事仿佛都很笃定的样子。玉漏简直恐慌,池镜倒还平常,“别拿我玩笑了。”
那丫头见他有点不耐烦,只当是有外人在这里,瞟了玉漏一眼,也不说了。这时听见那头扬起声调笑嘻嘻喊了声“三弟”,二人皆起身,池镜回头看了玉漏一眼,抬手招呼她,“一块过去。”
那丫头也不便说什么,打着帘子等他二人。三个前后进去,见榻上盘坐着个美人在吃茶,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头上珠光宝翠,穿着鹅黄白兰花纹的长袄,白绫裙子。
池镜喊了声“大嫂”,不等人请,自旋到椅上坐下。
翠华应了声,眼睛含嗔带笑地跟着他转过去,“有劳你等了半日,叫你有事只管进来你又不肯。”
池镜不语,翠华接连嗔他,“什么事,您请吩咐。”
他
笑道:“何以克当?”
逗得翠华笑颜增光,钗环添彩,“少逗趣,到底什么事?”
池镜拿下巴点了下帘子前头站着的玉漏,“我的事不要紧,还有客站在这里,大嫂只管招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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