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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破窗入户,斜斜地晾在地面,月影里枝丫婆娑,似錾银的画。
暗室无灯。
师暄妍方意识到,自己仍是在宁烟屿的怀里,脸颊唰地生了潮热,将他推了一下,宁可自己倒在枕上,不舒服地靠着。
被衾被她重新扯上来,盖住了少女笔直修长的玉腿,不肯露出一分风光。
慌乱间,听到男人似从鼻中发出的嗤笑。
约莫在他看来,那夜映着银灯,将她的身子看得清清楚楚一览无余,眼下又何必再遮遮掩掩?
可师暄妍毕竟是女孩子,咬了咬唇,道:“你问我恨不恨那位殿下,那你呢,封墨,从小就因为一个无稽的生辰八字,便被送到外地去寄养,一去十几年,断绝亲缘,你心中不谈有恨,难道就不曾有过一点点抱怨吗?”
问题没有答案,还被反将了一军。
宁烟屿方才想起,原来,他这会儿还是“封墨”。
他低下头,看着眼瞳之中映着淡淡的月华,分外清艳动人的师暄妍,薄唇轻轻掀开一角:“师般般。总这样避而不谈,我可否怀疑,你被我说中了?”
师暄妍咬牙回:“没有。”
“当真没有?”
他轻轻诘问,语调上扬,示意并不相信。
师暄妍的小手攀扯着锦被,明眸闪烁,看向一旁。
“殿下贵为储君,生来不凡,我等贱民以区区,岂敢冲撞了殿下命格,就是死在外头,也不敢有丝毫怨言。你别套我的话了,你再问一百遍,我也不恨。”
小娘子嘴紧,滴水不漏。
她在侯府,倘若这般一直圆融,何至于此?
谁能抓住她的把柄,把她送到君子小筑?莫非是她自己。
宁烟屿虽心知华叔景和顾未明没有对自己说实话,但他懒得再去审问,与其从旁人口中得知真相,不如让她主动坦诚。
“处置完若鱼,我家中很快便会有人回来了,那个蝉鬓是我阿耶派来监视我的。封墨,这不是你该留的地方。”
宁烟屿被下了一道逐客令。
然而拉扯着锦衾的师暄妍,眼神根本不敢看他,无声无息地背过了身子,仅仅留下一团乌丝堆成的发髻对着他。
宁烟屿眼底泛疑:“你怕连累我?”
这个小娘子,固然是可亲亦可恨的小骗子,可他慢慢、慢慢地发掘到她内心柔软的部分,宛如河蚌被撬开了一丝缝隙,露出洁白柔软的蚌肉。
她并非铁石心肠,一次次地推开他,不过是不想因为此事牵涉他、连累他。
宁烟屿并未离去,停在她的床榻之前。
“师般般,对我说实话。”
榻上姣好的身影凝滞,迟疑着,带动得发丝轻颤。
她不动,唯余风动,帘幔轻曳。
隔了一晌,她嘴硬地道:“我对郎君推心置腹,无可隐瞒。”
“是么。”
这小骗子,到了此刻仍在嘴硬,宁烟屿将那固执而怯弱的身子翻了过来,含有逼迫意味地落下一双瞳仁。
几乎就在她的正上方,黯淡的月光,照着男人清隽而秀逸的脸孔,如春兰之雅,秋菊之华,隐隐可见锐意的长眸,被墨发映衬,凸显出宝剑出鞘般的锋利。
一股看不见的气势,沉沉地往下压,分明中间并没有严丝合缝相贴,师暄妍却仿佛觉得自己已经透不过气来了,唯独乌眸闪躲,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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