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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没有那么自私的话,邹惑在某一天深夜突然想:我就会希望,他从没有遇见过我了。
可惜,他就是那样一个自私到骨子里的人,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也还是不舍得,不舍得让自己的人生从未遇到救赎,甚至仍要死皮赖脸地缠住那个人,不舍得放手。
相钧是带着这样强烈的执念,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里,又突破一个大境界,破婴化神。
刚开始他还很高兴,这样的修炼度,在魔界前无来者,想必可以讨魔尊的一点欢心。
或许他便可以借机,尝试着提出见一见燕拂衣。
甚至想想别的办法,为他求求情。
可邹惑明明计划好了,就只是被化神天劫拖住了短短几个月,情势便骤然变化。
燕拂衣竟被魔尊丢给了破房山,丢去那座整座魔域都最恐怖、让所有魔修望而生惧的乌毒牢。
燕拂衣在人间时,每每除魔卫道、修补结界,早与不计其数的魔物结下死仇。
这乌毒牢狱之中,处处是他的“老熟人”。
相钧得知消息的时候,当场便吐出一口血。
他不顾一切地闯进乌毒,亲眼看到奄奄一息的青年的瞬间,那将眼球刺得都充满血腥的画面,一下子和无数不堪回的梦境重合了。
那些让他惊惧震颤的未来,在突然之间就好像都变成了真的,差一点点就要赶不及,差一点点他可能就要彻底失去那个人。
这个世界上,如果再也没有燕拂衣了,该怎么办呢?
如果要他亲眼看着生命中唯一的那道光被摧折,从此永堕黑暗,那即使再漫长的生命,又有什么意思?
相钧曾以为,自己即使对那个人心有执着,可总也比不过自己的前途、荣华,在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他有足够的理性,去放弃年少时的妄念。
可他再一次失算,在真正面临选择的时候,理智早已破碎做一堆灼热的飞灰。
如今面对魔尊,即使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强迫他听话,叫他放下怀里的人,叫他低头认错,请求宽恕。
可抱紧青年腰身的手,却连一点点都舍不得松开。
“父尊……”
相钧猛地抬起头来,即使是他对面面色阴沉的魔尊,都不由得一怔。
这个从来在他面前表演得完美无缺的儿子,竟满脸血泪,黑红的魔气在他眼中如同失控般翻腾,那浓烈到化不开的情绪,几乎要如实质般冲出瞳孔。
整座乌毒都在这时开始震颤。
无相宫的一切,都是魔尊亲手所化,一砖一石,都与他血脉相连。
而如今,与他联结最紧密的骨血,在瞬间迸出巨大的勇气,于是连草木砖石都随之低吼哀鸣,让魔尊的心都不由为之一动。
相钧跪下来,第一次,他对魔尊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没有反复斟酌设想过。
“父尊,”相钧说,“求您放过他。”
相钧一动不动地盯着魔尊的眼睛:“他是儿臣唯一爱的人。”
他很深很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好像在一瞬间堵上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将一条晶莹剔透的、星月形状的吊坠放在自己手心里。
相钧说:“父尊,您至少答应过母亲,要护住我的性命。”
他说:“我真的会,为了他去死。”
魔尊呼吸一窒。
他从前总在这个儿子身上找不到熟悉感,也曾疑惑,孩子的母亲那般轻灵若风,又温柔广博,为何她的孩子,却好像天生适合魔界的血海。
他竟在今日才想明白:那孩子是像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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