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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她還會給6老寄東西和錢過來，後來就慢慢斷了聯繫。6老一生養育過兩個孩子，一個是6雯，一個是6荒的媽媽6玖，只可惜6雯是個沒良心的，6玖找了個沒良心的老公，兩人都沒能在6老膝前盡孝，倒是6荒這個孫子輩的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6荒不喜歡那個自己從未見過的小姨，連帶著也不喜歡莫北這個從大城市逃難過來的便宜弟弟。聽到莫北管自己喊「哥」，他心裡總覺得難受，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上面爬。

但不喜歡歸不喜歡，他又不能真的把莫北趕走，看著這沒用的小少爺餓死在街頭。

想到這，6荒忍不住皺起眉頭，直到下午放學心裡還憋著一股火，沒等做值日大孫大頭就一個人回了家。

他家住的房子比學校還要大上幾十年，三間屋一個小院，院子門口用兩塊被蟲啃得有點爛的厚木板當門，在木板上掏兩個洞用來掛鎖。

6荒進了家門，先把院子裡的雞鴨狗餵了，然後準備生火開始做飯，土灶剛被點燃。

房門被人從外推開，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的莫北穿著又破又髒的短襯衣站在門口，朝著6荒的方向很是可憐地喊了一聲。

「哥。」

第2章

6荒被這聲「哥」叫得心煩，正想沖莫北發火，看到他身上的傷又下不去手，索性不搭理6荒，起鍋燒水蒸飯。

見6荒不理自己，莫北一個人背著包進了裡屋。等6荒做好飯，端進去的時候，他正趴在屋子正中央那張吃飯用的桌子上寫作業。

「吃飯。」

6荒輕咳一聲提醒他，把米飯和現炒的土豆絲擺上桌。

莫北聞言把書收起來，轉身去廚房給自己盛飯。6荒喜歡安靜，一頓飯下來，兩個人一句話也沒說。

大西北夏季的白天很長，吃過飯後已是晚上八點，但太陽依舊高高懸在空中，沒有半點要落下去的意思。

6荒叮囑莫北把碗筷收拾乾淨，自己騎著家裡唯一一輛老自行車去幾公里開外的鄉鎮醫院看望外公。

老人家上了歲數，身體一直不太好，半個多月前因為心梗暈倒在家裡，差點沒能醒過來，送到醫院以後醫生說了一大堆6荒聽不太懂的話，最後給出的結論是住院觀察，最少也得住半個月。

因為鏈條生鏽，這輛老舊自行車騎起來相當費勁，從走了十來米就開始咯吱作響，路過村口擺攤的商販時，6荒買了袋蘋果，又在滷味店給老人家買了個雞腿，匆忙把袋子掛上車把手後又吱呀吱呀地向著鎮裡騎去。

6荒雖然從小就生活在北川，但他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地方，這裡又破又舊，充斥著各種下三濫的垃圾，到處都是風沙，灰塵，夏天能把人烤乾，冬天又能把人凍僵，沒有一點好的地方。

就連醫院也不像電視裡說的那樣滿是消毒水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某種臨近腐爛的水果才會發出的霉味，6荒說不上來，但心裡格外牴觸。

因為老人家的年紀大，腿腳不便利，辦住院的護士就把他的病房安排在一樓，是個多人間，不大病房裡一共六張床，躺在上面的都是些上歲數的老頭。

他提著袋子走進病房的時候，正好趕上值班護士在給他外公換藥。

6荒的視線在病房裡掃過，原本住著五個人的病房現在只剩下三人，向護士一打聽才知道那兩位幾天前已經離世。

他看著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睛的外公，心裡有點發酸，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覺得已經對這樣的事開始感到麻木。每個人都是會死的，這有什麼好感到痛苦的，死亡對於像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反倒該是件高興的事，至少死掉以後就不用再一直受折磨了。

6荒曾經幻想過很多自己是怎麼死的，其中被水淹死的頻率最高，雖然他聽人說被淹死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水灌入肺部以後會產生一種灼燒一般的強烈痛感，進入大腦以後，會讓人頭疼欲裂，像是腦袋馬上就要炸開，而且這樣的痛苦會持續一段時間才會讓人失去意識，但他並不畏懼，肉體上的痛苦與精神和靈魂上的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小6啊，你今天來得正好，過兩天你外公的帳戶上的錢就用完了，別忘記去櫃檯繳住院費。」

護士的聲音把6荒從被水淹沒的幻想中拉回現實，他含糊點頭，目送護士離開。見外公似乎要醒了，便從袋子裡掏出一個蘋果一點點把皮削掉。

約莫兩分鐘後，6老迷瞪瞪睜開眼，見6荒坐在他旁邊，含糊喊了一句，「荒……」

6荒連忙把蘋果放下，扶著6老坐起身，給他倒了杯溫水遞過去，6老淺抿一口，搖頭示意不想喝了。他清了清嗓子，再次和6荒提出自己不想在繼續呆在醫院，想要回家住。

6荒聞言並沒有回答，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餵到他嘴裡，「外公，我還給你帶了個雞腿，先把蘋果吃掉，待會再吃雞腿。」

「你來之前我吃過飯了，現在沒胃口，你自己吃吧。」

6老年紀大了以後說話聲音變得極其含糊，像是喉嚨里卡著什麼東西。

「我不喜歡吃，本來就是給你買的。你吃就行，我吃塊蘋果。」

6荒面無表情地把一塊蘋果塞進嘴裡，「前面醫生和我說，你這個病還要再住院觀察幾天，時間不久的，等他說可以了，我就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