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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冬季,四岁的裴宥窝在牛棚里,不记得天亮了几次,天又黑了几次。一开始还会觉得饿,觉得渴,觉得冷。
后来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热浪一股股地向他袭来,压着他的额头,压着他的胸口,让他呼吸都困难。
他错了。
他不要娘,也不要什么家了。
他生来就是一个人。
至死也该是一个人。
是他妄想了。
温凝见裴宥微蹙着眉头,额头竟然开始出汗了。她不再给他换帕子,而是将盖在他身上的裘衣取下,将柴火也拿走一些,让洞内凉爽一点。
一边做着这些一边感慨,真不愧是习过武的,这么重的伤,居然自行退热了。
她当然不会知道,裴宥的身体早在跟着章嬷嬷的那一年多炼造出来了,否则早该死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冬日。
待他出完汗,温凝探探他的额头,不再热了,于是又重新将他的裘衣给他盖上,才坐在一旁休息。
天色已然越来越沉,外面仍旧一点动静没有。
她的马车跌下山间,菱兰应该会马上去搬救兵才是。虽说她去到酒坊通知温祁,温祁再入城点人带出来需要些时间,但也不至于这么久?
况且,还有国公府的人呢?世子坠崖,整个国公府都该出动了吧?
要么就是这个山洞离事地实在有些远,他们还未找过来。
真是怪异。
温凝又瞥目看裴宥,退了热,他的脸色又变得苍白,唇上都没什么血色,只有鼻梁上那颗小痣,依旧殷红。
今日是新年上值的第一日,裴宥不可能那么早出城,赶去京郊城西,多半是他昨夜没回去,一早出准备进城。
可他进城的路线与她的截然不同,马匹狂,怎地就到一处来了?
温凝不解,隐隐觉得他像是跟着自己跌下来的,可想想方才他眼底的杀意……
罢了,堂堂裴大人,不是她能揣度的。
温凝闭上眼,决定睡一觉。
裴宥于混沌的梦境中渐渐清醒时,鼻尖飘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
这味道很熟悉,他在脑中梭巡,脑中突然闪现那句诗——“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是那纸笺上的熏香。
后来那大胆的姑娘还送过许多同样熏着香的情诗,他将那些纸笺点燃的时候,便是散出这样的香气。
也是在这样的香气里,他第一次做起了那些怪诞的梦。
刚刚那些梦倒不怪诞,只是他到王家之后,已经经年不曾做过了。
裴宥从梦中冰天雪地的滚烫中睁开眼,仿佛还能看见那个夜晚圆盘似的月亮。篝火噼啪一声,他的神思才回到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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