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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淑妃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非欢一面想着难怪淑妃这几日没来找她,一面又感到十分愧疚。老实说,淑妃待她不薄。可她回宫后只想着李泽轩和腹中孩子的事了,全然没有想到去问候问候淑妃。
“娘娘。”非欢跪倒在淑妃床边,眼睛不自觉地湿了。
淑妃向来要强,尽管身子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脸上犹然带着雍容的笑意,却是有几分荒凉:“好孩子,别哭……这个后宫我呆了大半辈子,早已经厌倦了。”
这一年,非欢真的经历了太多的变数。先是景颜,再是玉婉,现在又是淑妃……她亲眼看着她们一个个人生命的流逝,却只能做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非欢点了点头,正欲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宫女的通传声:“皇后娘娘驾到!”
非欢心里一沉,淑妃却是面色不改地轻轻拍了拍非欢的手道:“去里屋藏着……说不定我死前,还能帮到你点什么……”
非欢虽不明所以,却仍是按照淑妃的话去做了。她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司徒沅意轻功极高,脚步声几乎是细不可闻。非欢只听到木门合上发出的“吱呀”声响,紧接着便听皇后娇声道:“沈轩主别来无恙?”
饶是淑妃在后宫中起起伏伏了十几年,听到这话也着实陡然一惊,被司徒沅意噎得说不出话来:“你……”
只听司徒沅意笑吟吟地道:“你放心,我不是在诈你。你虽低调行事,可毕竟在冥兮楼呆了那么多年了。我堂堂冥兮楼的掌门人,难道会不知晓你的身份?”
又闻淑妃断断续续地道:“冥兮楼有规矩……不愿暴露身份者,任何人都不会知道他的真面目……”
司徒沅意闻言冷哼一声,不屑地道:“枉你活了这么大岁数了,倒是够天真。得,本宫也是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来送你一程。如果你还能侥幸再活一会儿,就麻烦你转告冥兮楼的那些人:十年前本宫便可以玩弄冥兮楼于鼓掌之间,今日本宫位高权重,摆平你们就更加容易了。所以不要再弄那些幼稚的任务来贻笑大方了。”
正说着,司徒沅意忽然朝里屋看了一眼,复而继续道:“那沈渝兮也真是够蠢的了,继承位子就继承呗,非要去完成我留下的任务。不仅帮了我,还送了性命,就为了守你口中的‘规矩’,值吗?她女儿也没比她聪明到哪里去,竟然敢在我在场的地方公然戴着‘玲珑落’,难道是生怕我认不出来她?只不过,她竟敢妄想抢走我的男人,这比沈渝兮还可恶……”
帘幕之后的非欢闻言不由大惊失色。难道说……三公主的生日宴当天司徒沅意就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之后又派人跟踪她,发现了林墨辞就是隐居在京郊的林非欢?
再进一步想,或许就是她把司徒沅意的目光吸引到了京郊,才让司徒沅意意外发现同住在那附近的景颜夫人……那,景颜岂不是被非欢间接害死的?
榻上的淑妃由于太过惊异,好半天才平复了气息:“你……既然早就知道……又为何……”
“为何不除掉你们?答案很简单,我玩弄你们,就像摆弄一只蚂蚁那样简单。看着你们不断挣扎还担心暴露的样子,真的好笑极了。”
非欢狠狠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却终究是因为怀孕虚弱,体力不支,一个天旋地转便晕了过去。
重重叠叠的帘幕之外,皇后轻挑嘴角,得意地笑着。她又看了眼淑妃,才转身对着殿外扬声道:“都进来给太妃娘娘送终!还有祺嫔晕倒了,快传太医!”
可司徒沅意的笑没能保持多久。因为她听到了一个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的消息:非欢也有了身孕。白芷晴的孩子便已让她不能接受,眼下又多了一个非欢……司徒沅意气得牙根痒痒,真恨不得一掌将非欢劈死。却偏偏为了腹中孩儿必须强自忍下怒气,真是要有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而与白芷晴不同的是,非欢并没有立即便加封,这恐是皇后施加了压力的缘故。
锦和宫这边,自从听闻了淑妃薨了的消息之后,非欢便窝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李泽轩来看她的时候,非欢也显得有气无力。她肿着眼睛,神情茫然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李泽轩念她年纪尚小,不免有几分心疼。他张开双臂打算抱住她,却被非欢本能般地躲开了。他略感不悦,却因为她腹中皇嗣强忍着自己的不高兴:“朕知道你与太妃娘娘一向感情深厚,但腹中皇儿要紧,也不要太难过了。”
非欢眨了眨眼睛,冷淡地“嗯”了一声。
李泽轩叹了口气,伸出大手包住她的手道:“好好休息,朕有空再来看你。”说完这句话李泽轩便走了。而且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再也没有来过。
非欢知道自己触怒了他。其实有的时候非欢也猜不透李泽轩的脾气。他明明是那样温和的一个人,有的时候又好面子得要死。难道这就是帝王的喜怒无常?她知道,无论是从情感还是理性的角度出发,她都应该想办法去迎合、讨好李泽轩,让他真正喜欢上她。
可她实在是太累了……关心她的人,一个个都离开她了。她所恋慕的人不肯专注地看她一分一秒,就算来了也不过是把她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她累了,她想放纵自己一次,就这样不去想任何事,把自己缩在一个壳里,像最开始的时候那样,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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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衍和李如歌于八月初大婚。非欢对南宫衍食了言,这个月并未回冥兮楼去同他见面。因为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此时的南宫衍。有了孩子之后,非欢也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她已经不能再任由南宫衍这样下去了。剪不断理还乱,是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的事情。于是她特意避开了与南宫衍约定的日子,偷偷溜出宫去见楚兮。
看着熟悉的“其真苑”三字,非欢叹了口气,终究是鼓足了勇气上前敲门。
门开了。中年男子探出一张略显疲惫的脸。
非欢微微行了个礼后,二人便进屋说话。还未及落座,非欢便突然地在楚兮身前跪下。
楚兮被她这一跪弄得有些猝不及防,忙扶起她道:“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单凭非欢这一跪他便知道发生什么大事了。他算是看着非欢长大的,虽然在她童年时候与她接触不多,但也十分了解非欢的个性。她与人礼貌却疏离,有极强的自尊心,若不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她是断不会如此的。
她抬起头看他,眼中竟含着一抹泪光:“师父……非欢……有了身孕。”
楚兮闻言浑身一震,瞳孔骤紧。什么言语都不足以形容楚兮此时的心情。他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十六年前沈渝兮在这里跪下时的眼神。她看着他们的师父济安,眼睛里写满了决绝,凄楚,还有深深的绝望。她当时,也是这般微微颤抖着说了一句:“师父……徒儿……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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