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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父4（第1页）

不是今天窗户坏了，就是明天门掉了。因为是赵家本家，算起来还是赵顺的叔叔辈，就打玉山给堵吧堵吧、凑合凑合。玉山人实诚，干活想干好，哪里坏哪里就弄得结结实实的。这赵六子也是特别高兴，对老倔赵顺也赞赏有加。

可是那一天不知道转错了哪根筋，赵六子正在院里靠墙根儿晒太阳，墙倒了把老头也惊了一下，站起来一看，赵老倔刚走过去，就指着老倔开骂，其实他是想让老倔找玉山儿把墙给堵上，可他一开始就说错了话，指责老倔踹倒了他的墙。这老倔也不是善茬：“要是我踹的墙应该往院儿里倒才是。”

赵六子激了：“不是你踹的，就是你扳的，反正就是你干的。”

老倔的倔劲也上来了，“要是我扳的不得砸到我？我身上又没土。”

可是赵六子不依不饶，要是两个人能好好说话，事情也就完了。可是两个人都犯了倔劲，开始还一言一语地辩理，后来就开骂了，爹长妈短的。一个院里，一个院外，屯邻也出来看热闹。

刚要开春，天还冷得不行，看热闹的人出来一会儿还得回屋再穿件厚棉袄。

这一年到头也没个热闹，就谁家跳大神儿，谁家打个仗才有的看，所以除了少数几个老赵家的人劝劝之外，更多的人都当成戏来看。

打仗这事儿才怪，没有观众骂几句就完了，这有了观众又有拉架的，反而越骂越欢。一个老老头，一个半大老头，你一句，我一句骂得不亦乐乎。

突然，赵六子手一指老倔，却没有骂出来，腿一弯堆了下去。

邻居们有看到的也没当回事儿，还以为他弯腰捡土块儿要打人，可是赵六子躺在地上不动了，人们才跑过来一看，脸紫紫的，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老倔一看也跑过来，吓坏了，喊着：“老叔，你可别吓我。”

赵六子已经不再应声。就这样赵六子死了，跟别人吵架气死了。

赵老倔贪了官司，跟别人吵架，把人气死了，这听起来像个笑话，却不是笑话。

队长是玉山本家一个哥，对于这事也没办法，死的是一个爷，惹祸的是一个叔。

先上报吧，就到大队给派出所打了个电话。一个来小时乡里就来人了，骑着大破自行车，也没着装，看样子派出所也不富裕。

人们都以为会骑那台绿色的三轮摩托，特别拉风。有认识的，问为啥，那公安就说车坏了，修不上。

大队的人早就来了，公安跟他们了解了事情原委之后，就要带老倔走。老倔腿都软了，虽然没带铐子可早已经六神无主。嘴里喊着，“玉林，玉宽。”都不敢上前。

玉山也没敢动地方，他看见那公安腰里透露出个木头把儿，像是个枪。肯定不是制式枪，应该是自己做的火药枪。

还是玉华不怕事，上前跟公安说：“大叔，我公公犯了错是不假，你们也别着急，我先回去给他拿几件衣服，行吧？”

都是本地人，是通情达理的，玉华便回去拿了一条棉裤，一件破大衣给老倔放手上，用的是当年要的包棱皮儿包着，是怕晚上老倔受冻。

那两人也没有骑车，就推着和老倔一起往山上走。

玉华赶紧又把赵队长和大队的人叫到一起，看能不能不经官，自己解决，赔钱还是咋办都行。商量好了就跟到后面边撵边喊，让那三个人等一下，屯子里的人跟着追到山上看热闹，好在这些人都给作证，赵顺没有动手，赵六子又没有子女叮（纠缠不清的意思），这事儿只能是靠小队里和大队来做主。

公安看看老倔也没啥大错，就同意让他们自己解决，老倔又回来了，人家公安骑上车回乡里。

接下来就是商量怎么办的问题，这种事情以前可没出过，都没办法。

先把门板拆了下来，放在院里，赵六子躺在上面。

玉华见惯了死人，也不害怕，先进屋找了块布给赵六子的脸给蒙上，然后打玉山儿去合社（农村供销社，本地人称东合社）买烧纸，先给烧上。然后跟队上的人进屋里商量事儿，赵老倔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威风，一声不吱，就听玉华一个人安排。

屯子里的人总能攀上扒拉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一般都向着亲戚说话。现在不是亲与疏的问题，是活人和死人的问题。死人又没有帮忙的直系亲属，自然一边倒地支持玉华这边。

玉华的意思很明确，赵六子本来就是王家的长工，应该王家来养老，只是王家衰败了，出了这事儿可能是老天的安排。本来事情不大，自然就应该化小，之后再化没。

赵老六的后事我们家给办，也不管辈分不辈分的，我和玉山给送（出殡）。

本来赵六子无儿无女应该大队给送，这样大队也省了这份钱。意思就是这份钱可以进一些人的口袋了，他们当然乐得如此，既解决了事情又可以弄点喝酒钱，这事就这么定下来。

至于派出所那方面很简单，打个电话就说明白了，过五过六再点根儿烟也就算拉倒。

做衣服玉华是手掐把拿，又

到东合社幺了几尺布就把寿衣做好，第二天就把赵六子给送了。没有人哭，包括赵六子本家的人也都夸玉华这事儿办的地道，吃过喝过之后这事就算过了。

赵六子的房子没人住，又没人收拾，转年就倒了。离得近的就在空场垛了柴火，慢慢地又开成了园子，庄稼长得也很茂盛，盖住了原来的地方，也盖住了记忆，这件事情就像没有生过，再也没有人提起。

只有一个人过不去，就是赵老倔。他总觉得花了好多钱，又失去了面子，玉华玉山做得又好，挑不出什么可说的，一股火没压住就病了，没过一年也去世了。

在农村，两位老人没了一个，剩下的就要归儿女养活了，女儿养老的事情在当时不多见。

养儿防老么，儿子还是当其冲的。

玉山兄弟几个欺负他，硬是把老太太塞到了他家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