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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月头痛欲裂。他想不起来为什么,想不起来这四天亦或是五天的经历,想不起来自己听到谢从澜旨意时的情绪,更想不起来刺出那一刀时的心情。
他似乎拒绝过,反驳过,挣扎过,那条铁环便是在那时钉进去的……
可是后来他又答应了……他为什么答应了呢?
本能驱使了他。
十几年的教导刻在了他的魂魄深处,成为他永恒追逐的信条。那份信条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却在他被疼痛折磨、茫然恍惚之际,轻轻推了一把。
于是利刃出鞘。
他为契约而生,奉契约而来。既然决定了留在谢从澜身边,在死去之前好好地守着契约,那便要忠于自己的选择。
可是心口绞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命。
昔日他射出那一箭,杀死朝露之际,便是半只脚踏进了死亡。
朝露对他说,在未来的每时每刻,他都必须忍受着突如其来的疼痛,那些疼痛源自过去未令他死去的伤,在过去几十个深夜中他已经深有体会。
但此时他却感到一股不一样的情绪。
他又想起谢昀离去前的遥遥一瞥,混合着惊异、悲伤和怨怒。
他的伤严重吗?他杀出重围了吗?他还活着吗?仅仅是这么一想,朔月便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非常非常严重的事。
比背不出书、射不了箭严重几百倍几千倍的事。
朔月不记得自己出神了多久,他坐在窗边,一夜未眠,临近天明才将将睡着,于梦中跌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梦中,他自北境万里迢迢赶回长安,怀抱的主人站在照月堂门前等他,笑意盈盈地朝他招手。他很高兴地喊陛下,觉得未来正如同自己期望过的那样徐徐展开。
直到谢昀肩膀上绽开血花,面色如同雪一样惨白下去。他惊惧地喊陛下,一扭头,却现自己手上沾满了血,刺中谢昀的匕正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甩不掉,洗不净……
朔月猝然惊醒,一睁眼便瞧见了谢从澜。
四周寂静,谢从澜低眉含笑,轻轻顺着他的脊背:“做噩梦了?”
掌心落在脊背上的触感温和而轻柔。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朔月定定地凝视着他,黑黝黝的眼瞳渐渐重新聚焦起来。
“我……”他沉默了片刻,坦率地说道,“我梦见谢昀了。”
昨夜混乱流离仿佛一场梦,见到谢从澜时才知道,那不是梦,而是他自己亲手作下的结果。
“谢昀强闯出去后便失踪了,没有找到人。”谢从澜没有掩饰什么,在朔月面前,确实没有掩饰的必要,“你想见的话,朕会派人去找你想见他吗?”
朔月默默无声,半晌道:“不想。”
不顾谢从澜的诧异,他垂下眼睛,轻声说:“我不想见到他……陛下别找了。”
即使是不死之身,他看起来却苍白而疲惫,浑身冰凉得可怕。被谢从澜揽进怀里时,像是一张风吹雨淋的纸,稍稍用力便要碎在泥浆里。
谢从澜微微低头,在朔月眉心落下一吻。
那一吻带着冰凉的体温,令朔月骤然僵直了身体。
没有道理。他想。……这是谢从澜,是新的皇帝,与谢从清没有区别,与谢昀亦没有区别。自己如何对待谢昀,就应该如何对待他。
可是脊背却像暴露在风暴和烈日下的顽石,尽管主人一再逼迫放松,却固执地维持着僵硬,最心底的声音疯狂叫嚣着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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