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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别人口中听到李颢陵回朝的消息是在两天后了。他们这一仗算是打了个平手,虽说失地收复了,但大齐损失十分惨重。可老皇帝心中还挺高兴,因为之前局势不利于大齐,如今能保住边疆已经是挽回了颜面。因此病重的靖宣帝下了他此生的最后一道旨意,封赏将士。东宫之中,李泽轩的长子李颢融也被封为密郡王。非欢就是在赴这位大公子的庆功宴时知道了李颢陵他们回京的消息。
此后没过几日,乾元殿里便传出了皇帝病入膏肓的消息。皇太子顺理成章地揽起了国家大事,虽说是监国,实则国家大权都已经渐渐转移到了李泽轩手上。
李泽轩是个真性情的人,对于权力并不是十分热衷。说这太子他不想当,那必然是假的。可若说他特别想当这个太子,又不是那么回事。相对于靖宣帝年轻时候的独断专行,李泽轩在处理国事的时候,总是会很谦虚地询问朝中众臣的意见,自己的主意并不多。
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非欢对李泽轩的了解也愈发深了。非欢觉得他有的时候就像是个只要一块糖的小孩子,很容易满足。
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的确不假,李泽轩虽还未正式登基,就已然显现出了些喜怒无常的意味。上一刻他可能还温和地对你笑着,下一分便可能因为你说错了哪一句话而拂袖离去。
非欢只当他是因为朝中事务繁多,加上皇帝病重,身心俱疲,因此不曾埋怨过他。但有过这么一两次之后,她心里总归都是不好受的。
她从小便没个说话的人陪在身边,难免心思重,有什么事儿都喜欢藏在心里。那回在冥兮楼比试,南宫衍说她是个不会自保的人,不懂得爱惜自己,的确不假。非欢心里也清楚这样不好,身子迟早都会憋出病来。别人都不爱护她也就罢了,如果连自己都不爱自己了,那活着还有何意义?
虽说李泽轩是她所喜欢的人,是她认定的郎君,可她没有必要以他的悲喜为悲喜,以他的喜恶为喜恶。因此这些日子以来,非欢没有停练过一日的功夫。她每日清晨在后院练习基本功,累了就回屋写写字,和福兮学学女工,日子过得倒也平淡充实。
自从那晚遇到刺客之后,非欢便再没有在夜间出过房门一步。可憋在屋里久了也闷得慌,于是就在二月末的一个夜晚,月亮刚刚爬上了秃柳梢头之后,非欢独身一人出了韶倾阁,一路往安茹所居的水意苑走去。
她当然不是去看安茹,而是去找迎阡一同做女工的。别看迎阡这丫头咋咋呼呼的,绣的云纹可是一顶一的精致逼真。也就是因为她懂行,才会觉得非欢那一套绿罗裙好看得很。
非欢不是个没良心的人,她当“墨辞”的时候迎阡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听说她不辞而别之后迎阡还找了她好一阵子。非欢心中有愧,便想换个方式补偿她一下。安茹起初还奇怪非欢怎么会看中自己身边的丫头,等她听说非欢喜欢云纹,也就不多嘴了。尽管她们两人同岁,可非欢毕竟是她的长辈。
安茹本说要把迎阡送给非欢,可非欢觉得迎阡是个人,不是个死物可以送来送去的。再加上自己整日没什么事儿,两个人伺候都嫌多,便委婉地拒绝了。实则安茹也不过是见非欢喜欢迎阡,客套一句罢了。毕竟非欢不算受宠,安茹巴结她也没什么用。
从迎阡那里出来后已经是二更了。夜色渐浓,非欢却未点灯,只摸着黑往回走。
拖了这些日子,老皇帝好像要不行了。刚用过晚膳的功夫,崇元殿那边便来了人,传唤皇太子及侧妃以上的女眷都去崇元殿守着。因此今天晚上,非欢并不担心又会冒出来某些乌龙刺客。毕竟刺客的消息若是那么的不灵通,也就没资格当这刺客了。
可有那样的人,偏偏便该担心的不担心。比如说前面那一对痴男怨女,正吻得死去活来的两人。这里好歹也是东宫,未来皇帝住的地方,就这样做一对露水鸳鸯,不大好吧?
非欢微微翻了个白眼,暗叹一声有伤风化之后正欲离去,忽然发觉那对男女有些眼熟。她揉了揉自己不大好用的眼睛,躲在一处假山后面探头探脑地瞄过去,顿时大惊失色。
这男的身形颀长,瘦而不弱,不是李颢陵是谁?
要命的是那女子不是安茹,也不是别的什么野花,而是李颢陵的亲姐姐——李如歌!
非欢懵了,完完全全地懵了。亲姐弟之间表达友爱,有用接吻的方式的吗?
她呆在原地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但她突然想起那日被李颢陵抓个正着的事情,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先跑了再说。
她忘了,这次该躲的人不是自己。
非欢一向自诩轻功尚可,但跑回韶倾阁之后还是自己走得太慢了。但这一跑,血液一循环,非欢好像一瞬间明白了许多。
她明白了为什么李如歌提起李颢陵会微笑起来,她明白了为什么李如歌怕她勾引李颢陵,她明白了为什么李如歌看不过去安茹,也明白了他们姐弟二人特意选了今晚这个“大人们”都不在的时候约会。
虽说大齐的风气较为开化,可婚嫁方面也只有父死子承、兄死弟从、姐妹姑侄共侍一夫的规
矩,而凡是同一姓氏的男女一概不能通婚。李颢陵和李如歌如此,可以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但愿李颢陵没有察觉她看到了,她不想莫名其妙地被人杀了灭口。
非欢擦了一把冷汗,暗叹月黑风高夜,实不宜出门。
第十九回
虽然早就知道靖安帝病得很重,非欢也没有想到皇帝会这样突然便薨逝了。
她没有看到李泽轩,也没有任何人来通知她这个消息。她是看到东宫四处挂起了白色的帷幔,才叫福兮去打听的。
东宫里听不到任何闲言碎语,所有的下人都是一脸的肃杀。毕竟是在国丧期间,谁若露出一个笑脸都是要遭殃的。
非欢就这样忐忑不安地熬过了一个晚上。
次日一早,约莫只刚刚过了五更天,赵岩便过来唤她,说是今日是太子殿下的登基大典,要非欢换上礼服后与其他夫人一同到太和殿去。没有座位,非欢只能站着,站得远远的,看李泽轩和司徒沅意并肩而立。
非欢不得不承认,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有人看到心爱的男人身边站着的是另一个女人会感到高兴。
李泽轩换上了皇帝服饰,身姿显得愈发器宇轩昂了。只是他略略显得有些颓然,好像没什么精神,恐是因为先帝去世伤心过度所致。非欢虽看不清,也能猜出李泽轩脸上的疲惫之色。
她正胡乱担忧,忽听殿内钟鼓齐鸣,气势浩荡,震人心魂。原先东宫的掌事宦官于德禄从李泽轩身侧举步跃出,高声诵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凉德承嗣丕基,二十年於兹矣。自亲政以来,纪纲法度,用人行政,不能仰法太祖、太宗谟烈,因循悠乎,苟安目前。太祖、太宗创垂基业,所关至重,社稷为重,不可久虚。朕之三子李泽轩,人品贵重,仁孝泽被,文治武功,举事明敏,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为祺睿帝。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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