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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饶一直觉得绣球花像钟玲,层层迭迭地装点自己,美丽又脆弱,他时常不由自主地盯着那一团团一簇簇、开得艳俗的花儿。
“……我绝对没有要给您添麻烦的意思。”祝饶垂下了眼。
后来门卫大爷挽留了祝饶几句,小孩儿都没太听。回他那个八平米的小宿舍里简单收拾了行李,拖上了他的小箱子,换上了他洗到发白的小学旧校服。这么久过去,校服居然还是合身的,甚至套上去哐啷哐啷地晃荡,太肥了,袖子底下都窜风。
“……对不起啊,小饶,我老了……”什么都决定不了。
大爷浑浊的眼睛里盛满了迷茫,这一刻他比祝饶更像一个无力的孩童。
祝饶摇头:“葛爷爷,应该是我说谢谢才对,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他弯腰,鞠了一躬。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葛大爷其实挺担心这孩子想不开的。
“找个别的地方住吧,然后想办法赚钱,我要把我养父养母借我的钱还了。”
葛大爷长叹一声,让祝饶等一等,然后在自己身上、以及门卫室里一通翻找,零零碎碎找出一沓十块二十块的零钱,一股脑全塞给了祝饶。
祝饶也没推拒,再次谢过了葛大爷,拿了钱,拖着箱子,朝葛大爷最后又鞠了一躬。
然后便离开了这个他居住了将近两年的军工厂旧宿舍,再度踏上了流浪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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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城市中心附近有一片老城区,被锦绣高楼包围着,灰扑扑的旧筒子楼和平房圈住了一片没能跟随着政策引导“先富起来”的人。他们是城市的居民,甚至是居住在这个城市最中心的居民,却也是社会金字塔底层的边缘人。
地段太好,拆迁拆不起,翻新不划算。管城建的索性就这么随它去,还能在文旅宣传时包装成“历史文化在现代的残留”。
老城区的居民荷包里没几个钱,却也不缺物质文化生活。筒子楼的底商做什么的都有——卖早点的烤串的,美发的美甲的,花鸟市场宠物美容,所有高端服务都能在这里觅到低端平价版。
稍微正规点的地段,网吧这种营业性娱乐场所都查得严。老城区有个在地下二层的网吧,在巷子尽头,门脸很小,整个网吧都一股偷偷摸摸感,也的确查得不严,经常有附近各个中学的未成年人钻空子来上网打游戏。
这会儿白班跟夜班网管刚交接班完,夜班网管还没吃饭,一上班先慢慢悠悠给自己泡了碗红烧牛肉面,然后开机。
dows系统的开机提示音刚响,一张身份证递到他跟前,网管抬头瞥了一眼,咋舌:“帅哥,又来啦?你这天天来这上钟,还挺规矩呢,要那帮小崽子,连身份证都不拿给老子看了。”
网管桌前站着的男人身高腿长,一身哑光黑皮衣机车感十足,半长的黑发垂在肩膀上,发质偏硬。他随手把一缕掉到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露出了两枚黑色耳钉,也露出了张扬浓郁的五官。
这男人最近天天来网吧,晨昏定省一样一待待一天。网管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看这人这么帅又这么朋克,以为是什么刺儿头狠角色,还认真观察了好几天。
后来就发现这男人来了就弄一堆乱七八糟的文档在那边看边写,电脑屏幕上除了密密麻麻的字就是各种图表,给个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完成的网管看得一脑门官司。等好久看他打不打游戏——倒是打了,男人那堆文档折腾累了,会到门口抽根烟,再回去坐下,玩点游戏舒缓舒缓。
玩的是扫雷。
男人叫项云海,一个让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的网管也琢磨不透的、谜一样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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