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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林思礼的谋算（第1页）

看着父亲投来的凌厉眼神，林季连并未像以往那样低下头去，反而直逼上去，大声说道：“阿父，孩儿以为，只守不攻并非良策，影响军中士气只是其一，只恐城中那些贱民惶恐之下，会有怀有二心者趁机勾结陈军作乱，到时我林家坞危矣。吾观城外的官军虽众，不过除了那二百甲士外，其余皆不可虑。黄陈王等家多是骑墙之辈，自不会为官军用心竭力。所以只要集中兵力杀败官军的二百甲士，官军惶恐之下，定会将无战心，兵无斗志，我军只要趁势追杀，定能全歼陈军。孩儿不才，愿领兵出击陈军，为阿父活捉陈叔陵竖子。”

林思礼素来看不惯这个庶长子，认为其除了好勇斗狠之外，再无长处。不过今日听起其对陈军情况分析，虽有些偏颇，可也有些情理。看来此子要么收了个能干的幕僚，要么是去掉暴躁的毛病，静下心来，学会了观察思考。

作为父亲，不论林季连是哪一样，林思礼都为他的进步感到欣慰。毕竟自从林伯连死去以后，他的后辈当中都缺少一个有胆有识的继任家主。

抬眼扫视四周，见那些年轻将领和部分家主也颇有赞成之意。林思礼收起脸上的寒意，耐下心思向林季连解释道：“大郎说的虽然入理，却是有些偏颇。仅以目前城下陈军来说，虽然号称五千，不过以吾观之，应是民壮居多，可战之士应不过三千之众。黄陈王等家虽是骑墙之辈，不过他们也是华人，自然心向陈叔陵，此事决不可心存侥幸。其等部曲虽是些乌合之众，不过用起命来，也不得不防。官军虽然不知多少，不过从其甲胄兵械来看，至少有近千之数。而且除那二百精锐甲士外，其余兵士从气势上来看，恐怕也多是些百战精兵，实力决不可小觑。”

说到这里，林思礼向周围看了看，见其他子弟和苗钟蓝等家主也在用心听，意味深长地向林季连，也是向众人说道：“如今我林家坞内虽然有兵千余，不过也都是些家僮部曲。虽然勇猛，不过却是缺乏协作配合，又未经历太多实战，甲胄更是不如官军多多。否则也不会在战中以五百众对二百，败退如此之快。如今我军兵力不如陈军，野战更不如陈军，我之优势在于高城坚墙，在于粮械充足。陈军虽然善战，可是粮草、军械却是严重不足。我们只要坚守数月，陈军自会不战自溃，届时我们再乘胜追击，定能一战歼灭陈军。所以各位一定要记住，目前我军主要任务是坚守城池，而非出城和陈军决战。至于城中的那些宵小之徒，只要严加看守，他们定不能惹起多大的风浪。”

等林思礼说完，苗家家主苗海晏担忧问道：“林公，陈军虽然缺粮，不过粟麦的收割季节也要到了。到时这城外大片粟麦尽被陈军割去，加上龙溪粮草供应，陈军将恐再无缺粮之虞，到时如何是好？”

苗家乃是江（柳营江）北蛮部大族，华人开拓龙溪之时，苗家抗拒最甚，损失惨重之下被迫降服朝廷。林家起事以后，苗海晏最为积极，联络西部江北诸蛮部响应。陈军攻占龙溪以后，苗海晏自知不会得到赦免，在得到林思礼的邀请后，遂和那些参与叛乱的诸蛮峒主一起，投向林家坞，也算得上林氏的死忠。

“苗兄无需担忧。诸位应知，打仗消耗的不仅仅是钱粮，消耗最巨却是甲胄兵械。龙溪巧手【注1】多聚于林家坞，即使黄陈王等家也有些巧手，不过却是不多。陈书陵自建康而来，自不会带有太多巧手。缺少甲械供应，陈军战力必然大减，届时胜之不难。再者，老夫留下城外这些将熟粟麦，目的就是让陈军收割。待到陈军收割粟麦之时，我军可派出少部精兵袭杀其民壮，陈军则必然派兵保护，如此以来必摊薄其兵。待其兵分四处时，我军集中兵力攻其大营，破其主力，其余各部必然溃逃，我军再乘胜追击，必可大胜陈军。”

“妙哉！妙哉！林公此计甚妙！如此一来，我军就可以避免强战，且能以弱胜强，保存我等实力。”听完林思礼解释缘由，苗海晏等人不由得拊掌叫好。原本赞成林季连出兵者也不禁为林思礼的老谋深算而折服。

林季连见众人转投支持父亲，自己出兵之事就要化作泡影，当下不服道：“阿父，若陈军大败后逃入龙溪，凭借龙溪城固守，到时以我千余之兵，恐怕很难攻下龙溪，如此攻守转换，胜负之势岂不更难预料？”

见林季连如此执着出兵，林思礼此时也明白了林季连的心思。无非是博得那些年轻气盛将领的支持，从势头上盖过林仲连。至于胜负则完全不予考虑。胜则可以取代林仲连成为自己的继承人；败则有林仲连前例在先，自己也不便责罚。如此侥幸心理，枉自己把他当做为林家着想了。

林思礼不由得冷笑一声，答道：“大郎放心，为父是不会让陈叔陵逃回龙溪的。”说到这里，林思礼转向众人接着说道：“前几日，老夫已经派出府中僮仆，手持令牌前往山僚各部，令其各部立即出兵龙溪，围困龙溪城。一者断了陈军归路，二者掐断陈军补给。如有必要，山僚各部也可派出大部前来林家坞，合围城下陈军，令陈军逃不出一兵一卒。”

闽南僚人分为山僚和浦僚，山僚则是柳营江以南的山地僚人，浦僚则是包括林、苗、钟、蓝等居于平川的归化僚人。林家本系紫云山一带山僚，更累世为林部土酋。在龙溪刚为梁朝开之初，林家便接受梁廷招抚，并追随梁军大肆征讨其他部落蛮僚，掠得大批的蛮僚生口，林思礼的祖辈也被梁廷封为宁远将军、镇蛮护军，并授权管理龙溪蛮僚。到了陈朝，为了安抚龙溪，林氏仍然保留着前朝官职和称号。

几十年下来，除了西部和北部蛮僚因为势力逐渐壮大失去控制外，林氏对柳营江以南的山僚各部采取打压拉拢之策，对各部控制的极为严密。山僚各部都要唯林家号令是从，并且还需每年向林家缴纳大批贡物。

林氏子弟和各家家主听后大悦，除了林季连外，都对林思礼的神机妙算更为叹服，对打败城外的陈军更加充满信心。

“林公妙算，我苗海晏心服口服。即日起，我苗氏部曲惟林公马头是瞻，绝不敢违背丝毫。”苗海晏对着林思礼深深一揖，心悦诚服说道。

“我等亦是如此。”见苗海晏已经表态，其他家主也连忙表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