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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静静地拍了很多照片,谢时玉低下头开始点选自己的成果。
因为专注,脚步声靠近时他吓了一跳。
谢时玉抬起头,在一片朦胧的灰蓝中,先看到一个猩红的光点,火光映出韩珉的眼睛,眼瞳深深的,里头有两簇火苗在跳动,幽暗的,像银河撕裂后泄露出来的光。
谢时玉一瞬分辨不出虚实,呆愣在原地,嘴唇动了动,“你怎么来了?”
韩珉掐灭烟,朝他靠近一步,嗓音被熏得喑哑,带着某种压抑,“我不知道,你教教我。”
谢时玉仰着头,韩珉逆着光,身后是星空,脸庞被照耀着是一种漂浮的白,“什么?”他听不懂。
韩珉看了他一会儿,轻轻一吐气,好像在努力调整自己。片刻后,才朝他俯身,额头贴着,气息低低的,吐在他脸上,“你在拍什么,让我看看行吗?”
相触的肌肤触感冰凉,好像站在某处被冷风吹了很久。
谢时玉眼睛睁着都不能动了,呼吸加快,过一会儿才垂下头,相机移过去给他看照片,挑了一张自己拍的最好的星空照片说,“你看这张,这里环境好,没有光污染,拍出来的星团很清晰,也很明亮。”
“这是昂宿星团。”韩珉低声说。
谢时玉提高声音,“你认得出啊。”
“嗯,”韩珉微笑,“知道一点。它在金牛座,人类的肉眼只能观察到星团里的六颗星星,和北斗七星的排布很像,再往旁边就是毕宿五,是金牛座里最亮的一颗恒星。冬天的时候看最合适,形状最清晰。”
韩珉的手指在照片上轻轻划动,黑色天空中那些暗蓝色的光斑便都有了名字和来历。
谢时玉安静地听他说,山上风很冷,他到底没经验穿的还是单薄,刚缩了缩肩,就发现韩珉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位置,站在他侧后方,手一抬就把自己揽住了。身躯阻挡了山风,自己后背一靠就贴近他的怀里,身体是热烘烘的温暖,一种亲密的姿势,也就不冷了,从胸腔到四肢都暖和,暖到酥麻。
他眯了点眼睛,空出的一只手偷偷按在心脏的位置,跳的真快。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韩珉回答,“因为我以前老看星星。”
“你要不是专业研究过这块,那就肯定不是城里孩子,”谢时玉侧了点头,正瞧着韩珉的眼睛,又一次发现那眼睛很深,形状也很好,陷在眉骨的阴影里,像是茂密林木间藏着的一片黑色深潭,又是森冷,又是澄净,又是一望无底,又是深不可测。但看久了,总能看出许多的波光潋滟,“城里孩子发现不了这些。”
“也许我是临时去百度的呢,就为了跟你说会话。”韩珉却突然开起了玩笑,气氛总被他惹得暧昧不清。
谢时玉眼皮一跳,还是顺着他话回,“那我会很高兴。”
“这值得高兴吗?”
谢时玉甚至不想眨眼,韩珉的眼睛快把他吸进去了。躲他避他,不是不动心,而是面对危险时自保的本能,理智击鼓鸣锣再三敲打,可还是没法由始至终地冷酷到底,就是不由自主地想笑,想跟他说话。
谢时玉轻轻说,“因为你认真了,这会让我显得很特别。从前没人让你这么用心过。费心费力地去查去记,就为了跟人说一会话,多么深的心意,如果有人愿意为我这么做,我一定很珍惜。”
韩珉顿了一下,揽着他肩膀的手用力下去,几乎抓到他的骨头,力道用的大,声音倒很轻,“你觉得我不认真?”
谢时玉睁大眼看着他,几乎以为他要吻上来。但是没有,韩珉只是贴了贴他的头发。
“你很聪明,什么都能猜到,”韩珉说,“我是山里长大的,到了上学的年龄才被接来城里,以前喜欢看但是不知道那些星星的来历,只能记在脑海里。后来知道那些星星是什么了,可惜就看不到了,光太亮,雾太厚,星星就藏起来了,不让你看到。它们很小气,只有它们愿意了你才能看到。”
“小时候很穷,没有玩的东西,家里又有做不完的活,山区里住着的都是老人,同龄的小孩很少,我没有什么玩伴,赶牛上山吃草时,躺在牛背上偷懒,睁开眼就是星星,觉得还好有它们在陪着我,不会走,所以没那么孤独。”
一边说话,一边向前。
不知不觉,谢时玉和韩珉两人已经走到了观景台的栏杆处,脚下虚空,头顶星辰。
“后来等长大了,我再抬头看天,在晴朗的夜晚,星罗棋布,天空也像棋盘般纵横交错,好像困囿着人一生的小小方格,挣不开逃不掉,很多东西都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谢时玉朝下看去,他们站得太高了,几乎有悬空的错觉。韩珉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不过今天我发现,其实夜晚除了这些之外,还有穿行其间的自由的风,而星星也只是躲起来了才没能看到。”
谢时玉不察,韩珉贴着他的耳朵吐气,“我很久没有看到星星了,今天谢谢你。”
矛盾体
耳朵敏感极了,被温热的气息点燃,像着了火。
谢时玉立在原地,浑身紧绷,一瞬间无法动弹。想问他为什么要说这些,又为什么要做这些,可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开口。
思虑再三,反而只是笑了笑,用伪装的态度问了最在意的问题,“你要是有男朋友了,可不能再和人这样说了,会让人误会。”
韩珉摇头,“怎么这么问?”
“因为是隐私所以不愿说吗?”
风大极了,谢时玉站的位置逆着风,头发被吹乱遮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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