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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如愿海（第1页）

前面有几个警觉的人不小心偶尔一回头，吓得面如土色，颤抖着伸出手指指着楚长明身边的怪人，“你你你”了半天，才从喉咙里出一声尖锐高昂的惊叫。众人都被吓了一跳，顺着那个人手指指的地方看过去，愠怒的神色顿时消失了，几把凳子椅子被拖拽着出尖利的嘶鸣，“轰”的一声砸在地上，场面由此作为预警和先兆，变得无比混乱起来，众人大叫着四散逃开，吓得头都没回。

不一会儿，客栈里头连上面的住客都被惊动了，楼梯被踩得咚咚响，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撒开腿就跑，一个小女孩“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被众人推着挤着，人又小，差点被从一截楼梯上给挤下来。楚长明冲了过去一把接住了她，安安稳稳地放在地上，还给她擦了擦眼泪，递了颗蜜饯。

小女孩的母亲急得泪眼汪汪，看见了这里，跑过来一把抱住小女孩就是哭，哭了两三声后看见楚长明，一连鞠了两三个躬，楚长明本来劝都劝不住，可是等她看清了楚长明身后慢慢走过来的那个尖指甲青白皮肤的男人时，不用楚长明劝了，她自己惊叫连连，忙不迭不等楚长明问出什么，就跟随之前的大部队一起跑了。

就连街上也被惊走两三个小贩。

楚长明象牙灰直裾袍上绣着钴蓝色的鹤纹，披着一件水色琵琶袖长袍，正站在一处棕灰色的木梯拐角处，后边是柜台，阳光被窗帘遮挡，投在地上一大片影子蒙上了淡紫色，他耳边青色纯净的玉坠泠泠地投了半指光斑落在裸露出来的修长洁白的脖颈上，浅淡的绿色使人在他玫瑰红的嘴唇上移不开眼睛。

楚长明转头去看跟在他身后的那个高个子男人，那个人黑色长袍衬着青白色的皮肤，看着别人的眼神也是一团死气，唇上脸上几乎没有半点血色，浅色的眸子看过来，大大方方地迎着楚长明的视线，不闪也不躲。

客栈老板早抱着头躲在了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现在客栈里凌乱一片，只剩下三个人，除了这第一次正面相对着的两个人以外，还有坐在那里蒙着脸就连眼睛都看不到的远归客，他正叹息着摇摇头，整理起自己的东西来。

楚长明走过去在座子上放了一块银两，见远归客把头抬了起来，说：”这是听书钱。“

远归客顿了一下，奇怪地说：”这人都跑了，怎么你还在这里，还没忘记给我钱呢？“很爽朗的一道声音，这道声音会让人觉得在这蒙着脸的穷酸黑布之下，会是一张面若冠玉，带着书生气的儒雅脸庞。

远归客打量了楚长明一下，恍然大悟，笑着自问自答：”原来是修真人士啊。怪不得不像别人一样少见多怪。“

楚长明这一往旁边走，那个青白皮肤透着死气的怪人又跟上来几步，依旧和楚长明保持着一开始的距离。

楚长明收回手，站直了，看着仍然坐着的远归客，礼貌问道：”先生，您见多识广，道行颇深，可知这人是什么来路吗？“

楚长明以前和凤兰倒是来过几次中洲，不过过了好些年，记忆模糊，什么都记不清了，幸好沈古柯倒是对这一带还比较熟悉。他们到这里来是为了玉髓液，这东西配合灵芝草，再经过应龙锤炼，便可以帮助萧泽君重塑肉身，也算是完成楚长明对萧泽君的承诺。可是眼下的难题是，不知道为什么，听沈古柯说，以前好歹有些下落可寻的玉髓液，如今却无半点消息。

这样东西被云仙斋处的结界所排斥，不然的话，云梦泽早就给楚长明找回来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楚长明不得不来中洲一趟，沈古柯也不得不到处打听消息，而楚长明能动用的，只有和凤兰有牵扯的关系网，他不想和凤兰再多生瓜葛，便没有去找那些个旧人，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现在，他就等在这里，等沈古柯回来说说有没有相关的消息，如果还没有，他也不是什么不知道变通的人，去找找那些旧人再进行一番打听就是了。

远归客笑着说：”这是如愿海的一只半妖，他大概是见你道行高，想吸取你的血罢了。“

楚长明的注意力被”道行高“这三个字吸引了注意力，他第一反应是这人在哄骗自己，他想起凤兰、云梦泽和圣子他们，就算是身边的沈古柯，他也打不过，别说打不过了，就连在沈古柯手里走十个回合都很吃力，少不了伤筋动骨，哪里来的”道行高“这样的说法？

楚长明回头看一眼那个怪人，他依旧一双淡色眼眸看过来，没有凶残的欲望，就是像个陌生人一样看过来，哪里谈得上什么吸血？楚长明有些疑惑，他正想回过头去看远归客，突然被远处急掠过来的一个身影吸引了目光。

沈古柯正门不走，从一楼的大窗子口翻越进来，一身干净利落的深松绿长袍，腰间百草霜色宽腰带，长靴在空中划过一个饱满的弧度，迅起身大步跨过来，阳光璀璨的金色光辉在他周身镶了一道亮闪闪的金边，丝毛绒绒金色的在空中飘扬闪耀，佩玉叮当作响，他大大咧咧地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把抓过楚长明原先坐的位置上的陶瓷酒壶，把剩下那半瓶咕噜咕噜一口喝下，抹了把嘴，喘气起来。

沈古柯随意坐在桌面上，要不是怕楚长明不乐意，早就把鞋子也踩了上来，他气喘吁吁，走路的英勇气势此刻散得一干二净，他耷拉着肩做着，手作扇子给自己扇着风，出了一通汗，他胸膛起伏了一会儿，终于缓了过来，见楚长明要去柜台再来一碗酒，连忙摆手制止，”别别别，可千万别，这里的酒真糟糕——不是我说，——我又不是渴得难受等不了了，我宁愿喝茶也不喝这玩意。“

沈古柯嫌弃地”呸呸“几声，正要和一步步走过来的楚长明说点什么，那个本来藏起来的掌柜可怜巴巴地从柜台后冒出了半个脑袋，缩着肩膀不去看怪人，他倒是明白了，眼前这二位风轻云淡，不害怕怪物的人物，那都是传说中的仙师啊。

掌柜心里想套个近乎，便硬着头皮出来了，苦哈哈地说：”仙师啊，这可是店内最上好的酒啊……“

沈古柯翻了翻眼睛，冲他一摆手，不愿多理会，正要俯身到楚长明耳边说句什么，眼角余光忽地瞥到一个人，他朝对方看过去，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下巴，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楚长明看了一眼怪人，问沈古柯：”你认识他？“

沈古柯摇摇头，忽地一拍手，脑子里一闪念，”哦“了一声，高兴起来，”我想起来了！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他把楚长明扯过来，压低声音附在他耳边说：”你记不记得你到魔渊的时候看到的那其余九个魔尊候选人中的一个？他不是养了一房小妾吗？其中那个整天在床上被绑起来的女人，对，就那个尖尖耳朵的，那个妖修，和这个人是同族！鲛人！“

”但他没有尖尖耳朵啊？“

沈古柯声音压得更低，气息热热的都快钻进楚长明的耳朵里，他的语气依旧很兴奋：”你傻啊！这说明他是只半妖！”

“你知道他们这一族在魔界被用来干什么吗？”

“干什么？”

沈古柯白了楚长明一眼，“我先前和你说过什么？”他本想卖关子，但自己又卖不住，楚长明本想顺着他的话说不知道，没曾想这人直接说开了：“……就是拿来泄欲的呀。你真傻……不过这只是雌性……这雄性我就不知道了……”

鲛人依旧死气沉沉地站在那里，像是没有听见他们的讨论声一样。

楚长明朝他瞥过去一眼，那鲛人正好把头抬起来，视线相对了一秒钟，楚长明迅移开了，他想问个明白，“你说他们是妖修，怎么不在自己的地方呆着呢？妖缘大6啊，不是吗？”

沈古柯却不欲多谈，他失去了关于这个鲛人的新奇劲，“哎长明，你管那么多干嘛？我们不还有正事吗？你听我说，我找到有关消息了……不过这事先不急……我们可以一边准备我一边说给你听……“

沈古柯起了身，拉着楚长明就往外走。

楚长明问他：”你知道如愿海吗？“

沈古柯没听到，”啥？什么海？“

”如愿海！“

”啧，你又往哪瞎听什么话本子啦？又是那个远归客？我长这么大，过了几百年了，我是没听过有这玩意。长明啊，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你有事还是多看看什么正经书吧。……扑哧，还如意海，我还如意棒呢！“

楚长明简直懒得搭理他下流的黄色笑话，他回头去看后边，可是远归客早就不见了人影。

而那个一直跟着他的鲛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没有跟上来，站在那里，站在一片狼藉之中，逐渐远去。

楚长明没有现，在他说出”如愿海“这三个字的时候，鲛人藏在厚厚的头下的尖尖耳朵，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