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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遗忘（第1页）

紫衣男子似乎是觉得那原先跟着楚长明的仆人不够细心，经过上午那件事后，当着楚长明的面说了几次嫌弃的话，还对着楚长明露出歉意的表情，于是从那以后，楚长明就没有见过那些人了。

他说着自己的内心非常歉疚，让楚长明生气了的这个事实，令他非常难过，因为好不容易两个人终于团聚，他只想好好对待楚长明。紫衣男子也一直都没有告诉楚长明他的姓名，每次楚长明话一到嘴边，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时，他就会说：“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自主地想起我的名字。”眼神深情款款，语气和悦亲切。

每一次，都堵得楚长明无话可说。

楚长明接下来的衣食住行，因为紫衣男子实在不放心别人，所以事必躬亲，每一件，都尽量符合楚长明的想法和心意。但是过了几天，楚长明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哪里不痛快，明明目及之处都是沙漠里灿烂无比的阳光，却觉得处处纵生着潮湿逼仄的阴霾。是从哪里出了问题呢？

楚长明看着那双阳光似的眼眸，却一步步陷入了迷雾的深渊。

他的那些万分真实的记忆都不是假的，是眼前这个人救了年幼的自己，虽然自己后来背叛了他，选择了其他的道路，并且也离开了他，但是对方并没有责怪他，而是仍旧像现在一样，对自己温柔以待。虽然自己遗忘了对他的爱，也遗忘了关键的记忆来作证，但如果对方真是这样对待自己，似乎自己被这样温水煮青蛙式的喜欢软磨硬泡下来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依然不对劲。

从哪里开始呢？

楚长明从最近几天和紫衣男子相处的点点滴滴之间来一一盘查。

紫衣男子会让楚长明在楼里四处走动，没有丝毫的限制，楚长明想从这里找到一点自己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但是却无功而返。本来是一件值得让楚长明心生怀疑的事情，但紧跟着的另一件事恰巧出现，打消了他的怀疑。楚长明路过一个隔间，恰巧听到其他那些根本不说话的仆从，在一个既不是清晨也不是正午的时刻，生气勃勃地笑着议论。

那笑声活泼里带着一丝别扭，声音很大，嘻嘻哈哈的，却有几分过分的做作：“月神回来了，唉，早知道就听管事的了，不要乱动月神的东西，谁知道月神还会真的回来啊……”

“是啊，”那声音猛地压低了，但依然保持着能让楚长明听清的音量，“也就楼主那么痴心一片，苦苦等着月神回来……唉，只可惜啊……”

“谁说不是啊，……月神居然忘了他……楼主该有多伤心啊……”

声音和脚步一起逐渐远去。

他们没有说出紫衣男子的姓名。楚长明心里有个声音说，然而很快的，心里又起了另一道声音，那道声音说：“紫衣人身份高，仆从不敢直言姓名，也是应该的。”

楚长明在隔间站了一会儿，才回到第十层，紫衣人正在那里看书，躺在阳光射进来一角的小榻上，外侧身形镶嵌上一道边光，极白，侧脸也有着清晰的轮廓，睫毛在阳光下闪着毛茸茸的光。这道光扑面而来，大而阔，映照得他的脸上透出粉红。中午的阳光炽热，但现在还不是中午。

那本书被他搁放在腰间，一只手垂下来，在地面上分离出细而长的影子。

他睡着了。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楚长明刚踏进屋中一步，还没有出什么声响，紫衣人猛地一睁眼，眼神凛冽地看过来，杀气腾腾，但一看到来人，那层情绪立即冰消瓦解，嘴角像是不经意般露出微笑，他坐起身来，目光迎着楚长明，眼里饱含着期待，看着对方一步步走过来。

楚长明停在他面前。紫衣人仰着脸，微微一笑，轻声说：“你头乱了哦。”

“是吗？”楚长明说，没什么情绪。

他将楚长明拉下身来，伸手去取那只玉簪，被束起来的头一下子散开在肩膀上，紫衣人伸手去接，像是在这沙漠里接住了那唯一一捧水，他细致体贴地将楚长明的头按照自己的心意整理好。两人视线相交，气氛忽然就微妙起来。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紫衣人笑着说：“长明。”

他逐渐放软了声音，脸凑近了了一寸，低语细声。

“我喜欢你……穿我为你准备的衣服、戴我为你准备的饰品。……

我们，本该如此，不是吗？”

他的眼神征求着楚长明的意见，语气和言语却令人无法反驳。

紫衣人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沿着楚长明的额头、鼻骨、唇珠、下巴、喉结，一路细细下滑，描摹着那条侧脸曲线，暧昧迷离，指腹轻缓地拂过，眼睛半阖着，没什么情绪，那根手指流连在楚长明的脖颈处，接着，拇指搭在另一边，整只手，有两根手指各搭在楚长明的两根大动脉上，隔着一层肌肤，薄薄地摩挲。

然而，这样的姿态还没维持一秒，手指就顺着楚长明的锁骨一寸寸抚过，等那只手搭在肩头上时，言语刚好落下最后一个音。

紫衣人始终都在微笑，亲切迷人。

“是吗？”楚长明说着，没什么情绪。他偏头去看那只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匀称的美感，天生适合在古琴上清弹。

随着他的偏头，那一直被忽略的碧玉耳环沁凉的触感，抵在了颈部皮肤。

楚长明侧着脸，睫毛扬起，眼神瞥向紫衣人。

没有同意。

当然，也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