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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原来有人活着就是在慢慢杀了自己（第1页）

江衍独自坐在客栈，等得有些不耐烦。他又摸了摸白布裹着的耳朵，要不是“妙手狂医”亲自上门帮他做了缝合修复，以后自己还不知道要受人多少侧目和非议。

尹不狂，江湖人称“妙手狂医”，世人皆知他有死骨更肉之能，更明白他狂傲不羁从不轻易出手。能请动“狂医”的人，世上没几个，会是寺里那位吗？

他很想问问她，也想再见见她。

“老孙，怎么样？查到了吗？”正在这时候，孙透跑回来了。

“你那天是不是见鬼了？我溜进相国寺找了好几遍，除了上香拜佛许愿的，压根儿没见到什么姑娘，那里就是一群光头和尚。”孙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叫苦不迭。

送他点点桂花的人，赠他金玉良言的人，请来名医救他的人，怎么可能消失了呢？他们之间的缘分，不可能只有一面。

“不会！我相信，这世上一定有这么一个人，我也相信，哪天会再次见到她，听她说说话。”江衍无比肯定。

“你让兄弟们都去找人，就是想听人说说话？老大，你说实话，‘狂医’治病的时候，是不是动你脑子了？还有，你不是说鬼树不吉，让我们都离远点儿吗？这怎么还点了一桌鬼花宴？”

福满江院里的桂花树，熏得整个客栈都飘着香味。他还要了桂花粥、桂花糕、桂花酥，连从茶壶倒杯凉水喝，满嘴都是桂花味儿，孙透撇撇嘴实在喝不下。

“呸呸呸！那不是鬼树，是贵树，‘贵人’的‘贵’，这也不叫鬼花，是治病救人的神药。”江衍夹起块儿糕点，吃得是津津有味。

孙透是个闲不住的人，总是喜欢这里转转那里看看，没一会就被外面的人语声吸引住，想要拉着江衍去见见世面：“你听说了吗？街上的人都在传纪王收徒弟了，而且还是个女徒弟，大家对她都好奇地很，要不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江衍扫了眼他身上的淤青和红肿：

“你是还没挨够打，纪王爷的徒弟，能随便给人看吗？之前在门口闹事的那群人，不是才从刑场下来？你要是没事就去街上收收账，反正离那些达官权贵越远越好。”

孙透有些不耐烦：“不看就不看，说人莫揭短，怎么又扯我身上？”

客栈外人来车往，两个人刚走到门口，江衍突然神经兮兮地拽着孙透的胳膊就往自己身上砸，一脸不可置信却又隐隐透着惊喜：

“老孙，你打我一下，快点快点！”

“我刚看到……她……了！”

“姐姐她……在那辆马车上！”

“……”

马车疾驰而过，车帷飘起一角，露出的那张白净脸庞，竟然就是他想见的人。江衍来不及细想，一颗心好像要蹦出来，想跳到她面前告诉她，自己很高兴再次见到她，江衍在客栈门口挑了匹快马。

那辆马车其貌不扬，可驾车的那位车夫，从头到脚，都裹着白袍，遮遮掩掩，抢眼得很，只怕来头不小。

孙透抢过他的缰绳：

“你冷静一点儿，哪有这么巧的事？其实，女人都长得差不多，你怎么就确认是她呢？退一万步讲，即便车上真是你那位姐姐，你知道那是谁家的马车吗？你刚还跟我说，离达官贵人远点，你就这么追上去，又算怎么回事！”

江衍盯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不敢轻易眨眼，生怕一个没看见，她又回到茫茫人海中，叫人再也寻不到。

“如果不是她，我立刻回来，可万一是她，我不能不去！”

马车越来越小，他不敢再耽搁，重新挑了匹快马，沿着刚才的路线，纵马追去。

孙透在后面叫都叫不回来。

江衍骑马脚程快，跟着马车到了城外。越往前走，路越偏僻，有好几次，他都以为前方没路了，可那辆车还在继续走。

就这样跟了一个时辰，那辆马车终于在竹林外停下来。

车夫把人抱下马车，又往竹林深处走去。

“她这是怎么了？病情又反复了？”

“昨晚又一夜没睡，我点了穴道让她休息。她这几天脸色很差，我担心她旧疾复发。”

没等江衍走近，就听竹林后传来人语声，药草的味道越往前走越浓郁。原来在竹林后有座茅草屋，院里左右两边晾晒着不少东西，茅草屋的人正挑挑拣拣，听到动静，抬头看清来人，慌忙把人带了进去。

江衍是见识过此人有多傲慢的，也领教过他身为大夫的冷漠，病人的生死疼痛好像全与他无关，所以他是“妙手狂医”，可看“狂医”方才神情，与入府救治他时，判若两人。

尹不狂把完脉，脸色阴沉，一声不吭去了院里。

他熟知天下药草，没有一种能帮她。他学医数载，青出于蓝，以为终有所成，可她的病，他越治越心惊。

过了一会儿，江衍听到他说：

“我跟你说过，她不比常人，不能劳神，不能受寒，不能停药，可你看看她现在，昏睡不醒不说，一只手都快废了，这些你都没发现吗？你今天要是没来，她的眼睛会‘死’的。我开的方子五分毒性五分药性，如果我所料不差，她的腿已经开始僵硬，否则她不会连药都断了。她再这样下去，青丝成雪，皮肤发白，最后，痴傻失忆，口不能言，世上万紫千红，在她眼里，不过一片白茫茫。以后活着的每一天，都会是痛苦的折磨。”

一筐筐的草药被掀翻在地，满目狼藉。

原来有人活着就是在慢慢杀了自己，江衍第一次开始真正可怜一个人。竹林满地疏影，他突然后悔跟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