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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舟渡思忖着,对他道:“你一会儿上周家去看看周公子,虽然当时你不在现场,可这事到底出在兵马司,你不能视若无睹。”
“这个自是要。”顾长俞道,“不过你刚刚说……”
“马厩里那么多人,为何明知那马性子烈,会伤人,却无一人替周公子拉住那马?再不济,见周公子非要驯马,他们拦不了,也该有个人到衙署里去唤你才对。你只是兵马司指挥使,可真正提督兵马司的人是安文友。侯爷,你就不想想为何?”
顾长俞当即明白他话中之意,“既是如此,此事应该让周家知晓。方才听说周公子不肯让周家人知晓自己今日此事,想来兵马司的人也无人会说。”
林舟渡摩挲着手中的白绫带子,“他们不说,你却不能不说。你比周公子年长,他在你的地盘出事,你理当告知其父母。你现在先回去,若是周公子还在兵马司,就亲自将他送回周家去,只你自己和你身边随侍就够,不要多带人。”
顾长俞遂
应声,然后不再多留,当即动身前去。到了衙署中,果然就见周松奇倒在架子床上不省人事,他旁边围了几个人,还有一个大夫在正中。几人见顾长俞到了,纷纷抱拳见礼。周松奇尚未醒来,他已褪去了外袍,只着中衣,依旧可见那中衣是湿着的。
守着周松奇那几人也并不是十分想守在这里,见顾长俞来了,皆是暗松一口气,让出一条道给他。顾长俞走上前,见桌上放着一碗,里面有些残余的药汤。想来这个时间熬药是不够,应是大夫将药丸化进水里,再喂他喝下。
这里是衙署中的一间耳房,小小的屋内药味混合着马粪的味道。顾长俞向那大夫询问了周松奇的情况,便令众人散去,只留了平日里跟着他的那佐官,二人将周松奇抬上担子,再抬上马车,然后和大夫一道往周合商的府邸前去。
周府坐落在长宁街上,广亮大门前站着两个守卫。顾长俞没坐马车,而是在旁策马,马车一停,他就翻身下马向那守卫亮出牙牌,“我是关定侯,你们家公子在兵马司受了伤,还请二位尽快通传。”
两人一听,先是向顾长俞见礼,随后才到那马车前,见里面的人果真是周松奇,这才往府中跑。不出片刻,周家主母魏淑白同周松奇生母孙夫人就带着一众人匆匆出来,看见马车内的周松奇,孙夫人当即哭了出来,一边唤“我的儿”一边作势就要抱周松奇出来。
魏淑白也是满面急色,却是将她拦下,“你别动孩子,可别让他伤势加重了,还是先抬进府里,让大夫来好好看看。”
孙夫人大哭不止,急得满头大汗,无处泄便干脆冲着魏淑白道:“不是你的儿你说什么风凉话!你平日打压我儿还不够,如今我儿都成这样了,你都不让我看看!谁家当家主母有你这般心狠?”
魏淑白不回她的话,只是指挥着府里的下人将周松奇抬出,又让人去唤府医过来,任由孙夫人哭着跟进府里去,自己则走上前,对顾长俞道:“原来是侯爷送了奇儿回来,今日的事实在是多谢侯爷了。”
顾长俞就道:“事出在兵马司,我当时正好有事外出,没想到让周公子受伤,我也有过。”
魏淑白连忙道:“侯爷这是什么话,我家奇儿平日也就不省心得很,连他父亲都管不了他。他今日受伤,想来又是不知作了什么怪。这个时辰侯爷应该不曾用午膳,外头风大,先进来坐坐吃些东西吧!”
顾长俞就颔,“那长俞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好周公子的事长俞也需和夫人细说。”
魏淑白今年四十,却是驻颜有术,一身沉香色贴金对襟袄,外罩同色缠枝纹褂子,髻如山,妆面淡雅。她走在前头,和长随领着顾长俞进去,到周府的正厅去。
周合商的府邸比清园大,那堂内分明无过多雕琢,可顾长俞就是觉着,这里看着比清园奢靡。堂中有一匾,上面书着“海纳百川”,匾瞧着是用金丝楠木为之,顾长俞不大分得清木料,能认得此木也是先前因机缘巧合见过一次。
堂里按部就班地排列着些扶手椅,正中是一博山炉,里面燃着香,后面则是一紫檀木嵌大理石座屏。顾长俞落座,忽闻远处隐有奏乐之声,那乐声应是萧,音色圆润轻柔,如春露初霭,朝华始敷。
“夫人府中隐有萧乐,不知是何处为之?”
侍女上了茶来,用的是青花八方盖碗,堂内温暖,比室外要热得多。魏淑白摇着一把泥金扇,和声道:“是湖上。堂后是湖,湖心有亭,亭内有乐师奏乐。好音当置于远处,临水幽传,方能清耳悦心。”
顾长俞不明白,就不置可否,只是点了点头。侍女又送上糕点果品来,魏淑白就招呼道:“侯爷尝尝那砌香樱桃,我近来可喜欢吃那个。”
顾长俞没动,只是说:“夫人,今日周公子所伤,是被马踢伤。我今日在正阳门遇见公子,闲聊几句,聊到御马监新送到兵马司的一匹烈马,公子生了兴趣,说要去看看。长俞当时没在意,只是提醒了几句,便去忙公务。没想到听马厩的人说,公子驯马不成,生了怒火,那马性子更烈,不肯服于公子,便意外踢伤了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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