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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轩扯了扯嘴角。他端坐在那里,用一种讥刺、审视的目光将徐飞打量。“那你定下来了吗?”他问。
徐飞站住了。他站在那里,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看梁轩。梁轩显然也反应过来,明白自己说错,讷讷地动了动嘴唇,别过眼睛,良久低声道:“抱歉。”
徐飞望向他日光里略显苍白的侧脸,一时什么话都说不上来。
梁轩留在厨房里,将徐飞堆积的碗筷洗了干净。徐飞则有点赌气,不太想去看他,躲到了阳台上抽烟。他挨墙坐着,开了窗,烟雾从指尖盘旋往上,又顺着缝隙钻出去。徐飞着迷似地看,咬了过滤嘴,又深深地吸一口。烟气弥漫在他的唇齿和脏腑,让他很有种翩翩然的错觉。
梁轩擦了手过来。徐飞眼角瞥到,却没有把烟掐掉,故意摘了烟拿在手里,对准了梁轩,像是一面“闲人勿近”的标语。梁轩却视若无睹,照旧走了进来。
徐飞就想:行,你自找的,熏死你。幼稚得像回到了三岁。他已很多年没有这样犯过傻,自己都快要认不出自己。大概梁轩在操他的时候往他屁股里下了药。
梁轩在他身边站定了。徐飞照样地吸烟,烟气蒸腾,拂过梁轩的脸。梁轩沉默一会,终于还是低下头,看了徐飞说:“经纪人找我,我要走了。得赶去川陵拍戏。”
徐飞摆了摆手。梁轩又看看他,忽然跪下来,把烟从徐飞嘴里摘了,捏住了徐飞的下巴,吻了他。
徐飞睁着眼睛。近距离地看到梁轩的眼睫毛,长长的,扑扇在徐飞脸上。还有梁轩颧骨上淡淡的红晕,和他鼻翼边上那一颗小小的痣。精细、可爱、引人发疯。
梁轩放开了他。徐飞下意识地舔舔嘴唇,还能尝到一点麦片的味道。很甜——太甜了。
“我年末还会来平海。”梁轩告诉他。随即起身,从阳台里出去。徐飞依旧坐在那儿,看梁轩穿了外套,戴起帽子,走到玄关处要开门。行云流水一样的动作,却让徐飞胸口陡地翻江倒海,差点想要吐出来。
“别来了。”他说。
梁轩顿住了。好一会他回过头,看向徐飞。徐飞也望着他,视线没有稍移。
“我觉得,”他慢慢地说,“我们不该再这样下去了。”
客厅里时钟哒的一响。整点了,徐飞想。他低下头,终于还是掐灭了烟,把仅剩的一点烟头扔到了旁边角落的垃圾盒里。再抬起头时,梁轩还在看他。
“好。”梁轩说:“没问题。”
2013年的最后一天,徐飞喝得烂醉。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也许是付子川把他扛回去。等他醒过来,天色还暗着,但窗外汽车轰响,让他的脑袋差点就要像超新星一样爆炸。可这回他甚至不能怪罪到付子川的头上:是他自己一杯接着一杯,好像想把肚子变作一间酿酒厂。
他去卫生间里吐了两回。又喝了一整杯酽茶,苦得想吃掉一罐糖。但头还是痛;一阵阵的,仿佛永无止境。
傍晚时付子川打电话过来:“醒了没有?”
徐飞把手机开了免提,扔在了枕头边上。“昨天你送我回来?”
“其实也还好,你喝醉了不发疯。”付子川说:“除了要扶着你走路,基本一路平安。”
“谢了。”徐飞道。他侧过头去,夕阳在窗外弥漫。一层又一层,从浅金、到橘红、再到深红,直到云层泛紫,像是希施金笔下的调色。
“不过,我把你扔到床上去的时候,你还是说了句很奇怪的话。”付子川道:“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我必须要问。”
“‘我说过我们不该再这样下去。’”他的声音在电波里显得有些陌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徐飞抬起手遮住了眼睛。他平缓地呼吸,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不动弹。付子川叹了口气。
“至少告诉我,你没有做什么会让我们担心的事情?”
徐飞大笑了起来。
“没有。”他说:“还有‘我们’是谁?”
一月中时,话剧团排演了一出新剧。徐飞演里边的主角,一个仙人跳的专家。他纠结了一群漂亮女人,设计到一个富家公子,将他身上的油水全部榨干。但当他志得意满的时候,那群女人又反过来给他做局,卷了所有的钱财远走高飞。
“为什么我总是演这样凄凉的角色?”他问付子川:“我看起来就那么可怜吗?”
付子川笑着揽住了他的肩膀:“有我在呢,兄弟。”
排到四月,《全面反击》正式演出。因为有前边的口碑,票卖得都很顺利,首晚更是爆满,将小小的剧院挤得水泄不通。结束时全场起立鼓掌,还有人冲到台前,给徐飞几个献花、合影。有很狂热的女粉丝在台下叫:“我爱你,徐飞!”但老实说,徐飞根本不知道自己也会有粉丝。
付子川对他说:“你就是个山顶洞人。”
他们挤在后台的化妆间里,看付子川在微博上搜索徐飞的名字。内容算不上很多,但也有好几十页,大半是《一路向南》里的照片、动图,还有些徐飞以前片子里的角色。再往后翻,徐飞甚至看到自己在乐队里的时候——他身躯瘦弱,满脸恍惚,抱着吉他对着麦克风狂吼。“这些都他们从哪里找来的?”他吃惊得不得了。
付子川乐不可支:“谷歌啊。你没听说过吗?”
回到家已是深夜。徐飞洗漱完坐在床上,一时睡不着,又拿了手机出来,登了付子川的账号,在微博上搜索自己。打头是《一路向南》的一张剧照,他盘腿坐在车盖上,梁轩抱着枪,倚在他旁边。有人评论说:“他们真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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