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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从随戴冠者一起离去,只留下拆解高台的工人开始了劳作。
当卡丽丰对一名普通公民表露出如此明显的尊敬时,佩图拉博仿佛终于意识到什么,先是下意识舒出一口气,接着怒气陡然升腾,两条胳膊紧张抱在胸前,凝神死死盯着莫尔斯,嘴也撅起来了。
若不是卡丽丰与安多斯还在这儿,莫尔斯觉得这孩子下一刻就要张牙舞爪扑他身上,将塑像的生动造型演绎进现实。
“请继续说你的故事,公民。”卡丽丰对莫尔斯说,她的眼神闪动着。
莫尔斯面向佩图拉博,眼睛低垂,口吻多有些不可捉摸的玄奇:“据说从前在吕底亚,有位赋出奇的姑娘,名为阿拉克涅,其织锦手艺享誉了整个奥林匹亚的界;她要绣出云霞时,晴空也会为她停留,她要织出泉流时,仙女也要为之赞叹。”
“然而姑娘常常要说,她的技艺比智慧的女神更要精妙。女神便来劝她莫要自大,来宽恕她傲慢的话。阿拉克涅毫不让步,她们只好展开比试。”
“阿拉克涅不仅不愿服输,还以刺绣挑衅女神,编织出蔑视反叛的图纹,”佩图拉博此时看了一眼他的双人石像,“因此女神动了怒火,毁去绣品,又以手触她的额,叫她忏悔。阿拉克涅不可忍受,自尽而亡,死后女神又让她的灵往上升,以慈悲将她化作编织的蜘蛛,从此变作兽的同类,日日织她的网。”
佩图拉博原本积压的怒火渐渐转化了,更多的惶然积在他面容上。他高运转的思维足够他为自己编制出一套完整的故事,在莫尔斯的话语落下时,他已经在心中定下了前几日那张薄薄白纸上问题的答案。
他已自比作莫尔斯口中,同众神相顽抗的脆弱小虫。
“我……”佩图拉博唇齿生涩,仿若口内有粗糙砂砾剐蹭,“可这是你定的题……”他低语着辩驳。
安多斯则有另一番理解,这名王子虽疏生于交际,然他与不解人意则全然是独木的两端。
他好奇问:“公民,你是说……我和佩图拉博的比试,正如这名纺织者和女神的比试吗?”
随后王子摇摇头,话语中满是温和的不赞许:“我们的比试……只是两个人的交流,而且佩图拉博……他也不会把人变成动物。他是好人。”
卡丽丰险些被她兄长的最后几个字呛住,而莫尔斯更是直截了当大方微笑,只留安多斯疑惑不解,不知他哪里说到了错处。
“可我却听到过另一個故事,公民。”
王女无奈找回她语言的节律,她的眼与莫尔斯的眼神相交流,眼里闪烁出微笑的光辉。
“我在一封书信中见到了另一则说法,大体虽相似,却有许多小小的不同。”
“永生的神祇听了这凡人技艺传言,她的怒火将要向上来。女神不让他人轻视她而不遭罚。女神的手在机上移,织就了漫众神的形,要以神的羽盔与金盾象征她的权;她将狂妄的凡人受罚之姿绣于图纹四角,以昭示她煌煌的威仪。”
“阿拉克涅则编制神造的四种灾厄:位女子焰焚血骨,又有少女被鹰诈去,妇人化牛徘徊停滞,高贵王后遭孽玷污。”
“女神见她织的好,就将这神的丑事扯碎,梭子敲着姑娘的额头。阿拉克涅不可忍受,自尽而亡,女神余怒不止,又诅她族类世世代代受罚,从此永远吊在网上纺它们的纱。”
卡丽丰顿了一顿,善意问:“谁的故事才是您要诉说的呢,尊敬的公民?”
佩图拉博则掉入了更多的迷惑之中,他时而看看蓝袍的青年,时而望向卡丽丰。
比起不明白莫尔斯在玩什么把戏,他更不明白莫尔斯何时与卡丽丰有了这尽在不言之中的默契。
他们怎么就相互熟识了?
莫尔斯耸了耸肩膀,蓝色的布袍如水流波动,与他伪造的肤色一起凝成几股冰寒的涓涓细流,顺着身体轮廓向虚空里滚动离去。
真实的苍白面颊与他恒定的黑衣及布条经洗刷而再现,唇部讽刺的弧度依然一成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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