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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了整整一宿,涂家村里两辈子人辛苦囤积下的草药,总算全都搬运到了药材地旁的暗洞里。就连涂家村里乡亲家中存着的粮食、用具,也都在那暗洞里藏起了大半。眼看着东边天空渐渐发白,栗子群与涂半夏先是安顿了涂家村中的老幼妇孺暂且休息,又将涂家村中的精壮汉子与武工队员们集中到了涂家村中最大的屋子里。
就着一大锅刚熬好的杂粮粥,忙碌了一晚上的精壮汉子们一手端着个粗瓷大碗,一手抓着块杂面干粮吃得很是香甜。而在这些狼吞虎咽的精壮汉子中,捧着一罐子老咸菜,时不时在那些粗瓷大碗里搁上一块咸菜疙瘩的涂半夏很有些讪讪的模样,尤其是在面对那些武工队员时,更是满含歉意地低声唠叨几句怠慢、辛苦之类的话。
眼看着涂半夏那副小心翼翼伺候着大家伙的尴尬模样,同样蹲在墙边、捧着个大碗喝着杂粮粥的栗子群禁不住朝着涂半夏招了招手:“半夏老哥,你也别光顾着照应大家伙,一块儿吃点儿垫垫肚子吧。虽说村子里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可一会儿咱们还得有一阵紧忙活呢!”
搁下了手中的咸菜坛子,涂半夏顺从地盛了碗杂粮粥蹲到了栗子群身边:“栗大当家,这回可当真是怠慢了诸位了!等眼前这一关过去了,我涂家村必有报答!”
朝着涂半夏摆了摆手,栗子群和声笑道:“都是穷苦人出身,知道靠着辛苦攒点家当有多不容易。有急有难的时候,大家伙相互帮衬也是应该的,扯不上啥报答不报答的!半夏老哥,眼下村里该藏的东西都藏好了,村里老幼妇孺也能有个踏实的藏身之所……我问半夏老哥一句——鬼子和二鬼子今天肯定要来涂家村祸害,你心里拿的是怎么个章程?”
眼睛一瞪,涂半夏重重把手中端着的粗瓷大碗朝脚边一搁,用力拍了拍厚实的胸膛:“一个字——打!先前我心里拿不准主意,就是怕涂家村里老老小小的一大群人没个安稳的藏身地方,到时候一打起来,怕是全都得叫鬼子和二鬼子祸害了!可现在……栗大当家,我涂家村虽说只有百十来口子人,精壮汉子也才三十几号,可打从我涂家村在这地方立下村寨屋宅,那就从来没在恶人面前低过头!”
同样把手中端着的粗瓷大碗朝着地上一搁,栗子群朝着涂半夏高高竖起了个大拇指:“好样的!那半夏老哥打算怎么打?”
抬手朝着大屋子里那些涂家村中精壮汉子一比画,涂半夏毫不犹豫地说道:“咱们涂家村里祖上传下来的庄稼把式,练的就是贴身短打的功夫!到时候大家伙在村子里那些早安顿好的地方一藏,等鬼子和二鬼子一进村,咱们猛一下跳出来,一人干翻他三五个都不在话下!”
看着那些涂家村中精壮汉子别在腰后的短梭镖,栗子群犹豫片刻,方才开口朝涂半夏说道:“半夏老哥,打从进村的时候,我可就瞧见村子里的爷们随身都带着这短梭镖,估摸着你们看家的本事就是近身短打!可是……鬼子手里的三八大盖装上刺刀,对拼的时候也算是有几分章法,跟以往涂家村打退的那些土匪手上的功夫不一样啊……”
不等涂半夏开口搭腔,蹲在一旁的涂家村精壮汉子中,与栗子群等人见过一面的涂山药已经猛地站起了身子,闷雷般地低吼道:“能有啥不一样的?!我涂家村里祖传的功夫,原本是从双枪陆文龙马上的枪法得来的真传。虽说如今没了战马,可脚底下走的功架也是偏厢马的路数……”
眉头微微一跳,栗子群饶有兴味地开口打断了涂山药的话头:“双枪陆文龙的马上枪法?可我瞧着涂家村里的爷们,手里可都只拿着一支短梭镖。”
仰天打了个哈哈,涂山药很是带着几分得意地笑道:“栗大当家的,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我涂家村里的爷们,平日里手上只拿一支家什,那是祖上有过交代,说这马上双枪的功夫太过狠辣,出手就要人命,怕后代子孙杀伐太重损了阴德,这才定下了涂家子孙平日里只能使唤一支家什的规矩!不到当真要拼命的时候,谁也见不着涂家村里的双枪绝活儿!”
若有所思般地点了点头,栗子群扭头看了看蹲在自己身边的涂半夏:“半夏老哥,听山药兄弟这么一说,我倒是当真想要见识见识涂家村里祖传的绝活儿了!左右咱们还有点功夫,要不……咱们交手切磋一下?点到为止,也算是叫我多长几分见识?”
压根也不顾涂半夏连声劝阻,栗子群猛地站起了身子,顺手从大屋子里寻了根与三八大盖差不多长短的木杆子,稳稳地抓在了手中,脚下利索地摆出了个弓箭步的起手架势,朝着傻愣愣看着自己的涂山药一点头:“山药兄弟,咱们俩搭搭手?”
只一看栗子群摆出来的那看似不伦不类的架势,原本还有些愣怔的涂山药眼中顿时精光一闪,翻手便从自己腰后抽出了那支片刻不离身的短梭镖,很有些见猎心喜地站到了栗子群对面:“栗大当家还是个练家子出身?看栗大当家这手眼身法步……伺候的是杨家枪还是岳家枪的门子?”
微微摇了摇头,栗子群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住了涂山药的腰眼:“哪家的都不是,我这才当真是没名没姓没来路的瞎把式,打仗打多了琢磨出来的……山药兄弟,我可先动手了?”
看着涂山药略一点头,栗子群双眼猛地一眯,踩着弓箭步的双腿使了七分的巧力,口中炸雷般地大喝一声:“杀!”
眼见着毒龙般朝着自己心口捅来的木杆,已经翻手抓着短梭镖、脚下也站稳了偏厢马架势的涂山药同样闷吼一声,短梭镖猛然朝外一格,盘旋着身子借力朝栗子群撞了过去,挡开了木杆子的短梭镖也顺势反手朝栗子群腰眼扎了下来。
就着前冲的势头,栗子群看也不看朝着自己腰眼扎了下来的短梭镖,只是横过了手中的长杆子猛地一扫一带,长杆子的一头顿时敲到了涂山药的小腿肚子上。虽说栗子群动作时已经留下了七分力气,可那画龙点睛般的敲击,却依旧叫涂山药腿脚一软,整个人猛地扑倒在地!
旋身用木杆子的一头轻轻在涂山药后颈一点,栗子群朝后退了两步,方才朝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的涂山药说道:“这路数可还真不是我一个人会的绝活儿!我在战场上见过的那些鬼子,一多半也都会使这招数!山药兄弟,咱们再试试?”
狠狠一咬牙,涂山药一个鹞子翻身,整个人矮着身子舞动手中的短梭镖,直冲着栗子群的腰眼斜刺了过去,口中兀自低声吼道:“那试试这招!”
朝后一个小跳步,栗子群毫不费力地避开了涂山药那迅猛的斜刺,手中的长杆子微微朝上一拨,顿时便将涂山药握着短梭镖的胳膊拨弄到了一旁。
看着涂山药半蹲在地上、前胸空门大开的模样,栗子群微微摇了摇头:“山药兄弟,你说这时候我要是补上一脚……小鬼子脚上穿的可都是牛皮靴子,一脚下去都能跺碎了人肋骨!”
如同山中猛虎般咆哮一声,涂山药朝旁边围拢了观看自己与栗子群搭手对练的涂家村中汉子冲了过去,不由分说地从一名涂家村汉子手中抢过了一支短梭镖,双手一正一反地握着两支短梭镖,直冲着栗子群撞了过去。
只见涂山药手持两支短梭镖的架势,站在一旁观望的涂半夏顿时大惊失色,扯开喉咙叫嚷起来
:“山药!你疯了……不许下重手!”
像是打发了凶性,涂山药对涂半夏的喝止声充耳不闻,手中两支短梭镖上下翻飞、左右盘旋,锋利的梭镖片刻不离栗子群身上要害,舞动梭镖时带起的尖锐风声,更是如同夜半鬼哭般摄人心魄!
眼看着手持长杆子的栗子群被涂山药逼得连连后退,涂半夏急得跳着脚大叫起来:“山药!你是疯了不是?栗大当家是咱涂家村的恩人……你咋使上了破怅枪法了?你快给我住手!”
喊声未歇,原本被涂山药的凌厉攻势逼得连连后退的栗子群却猛地朝前一个寸进,手中的长杆子几乎就从两支盘旋舞动的短梭镖之间穿了过去,轻轻点在涂山药的心口。也就在这同时,涂山药手中的两支短梭镖,也一先一后地停顿在了栗子群的咽喉与肚脐上!
面不改色地看着气喘吁吁、双眼赤红的涂山药,栗子群慢慢松开了握在手中的长杆子:“山药兄弟,咱们这算是个平手?”
瞪着栗子群的双眼,涂山药停顿了好一会儿,方才重重地摇了摇头,飞快地将顶在栗子群咽喉与肚脐上的短梭镖缩了回去:“栗大当家的好身手!方才你手里要拿着的是长枪……我心口老早多了个窟窿,哪儿还有气力朝着你下手?”
朝着涂山药竖起了大拇指,栗子群由衷说道:“山药兄弟,你方才这双枪的功夫倒是当真厉害!我这都快要退到屋子外边去了,这才勉强算是寻着了个空当出手。这也难怪涂家村里这些年从来没让恶人得着过便宜……”
脸上一红,涂半夏却在此时接过了栗子群的话头:“栗大当家,这真不怕你笑话……听村里老人说,这破怅枪法来去就七招,打的就是跟对手同归于尽的主意,得要战阵上见过血的人才能练得出来!以往村里跟土匪厮拼的时候,村子里当真见过血的……能懂这破怅枪法的也就三五个!”
张大了嘴巴,栗子群很有些故作惊讶地低声叫道:“见过血的只有三五个?那……半夏老哥,我说这话可有点不中听——眼看百遍,不如动手一回。咱们村子里的壮棒汉子虽说都有功夫在身,可毕竟……半夏老哥,这小鬼子可是杀人不眨眼,手上都有过咱们中国人的人命!咱们冒冒失失地就这么跟小鬼子近身厮拼,你心里当真有底?”
不等涂半夏回话,栗子群却又伸着胳膊朝门外涂家村中房舍一指:“再说了,真要是在村里打起来,乡亲们的房子和那些带不走的家当,怕是全都得遭了鬼子祸害!尤其是小鬼子随身都带着小炮,万一隔着老远就拿小炮先把村子里炸过一遍……咱们埋伏在村子里的人马,就得有老大的折损哪……”
抬眼看了看栗子群一本正经的模样,涂半夏犹豫片刻,方才朝着栗子群低声说道:“栗大当家,方才你跟山药过手,我心里就大概明白你那意思了……可咱们涂家村里的壮棒汉子只会这些抽冷子近身短打的功夫,跟小鬼子当面对阵的话,怕是还没冲到小鬼子近前就……”
抬手朝着蹲在一旁吃得酣畅淋漓的莫天留一招手,栗子群和声朝涂半夏说道:“半夏老哥,我昨晚上倒是琢磨过,要是咱们两家的人马联手,没准倒是能把小鬼子狠狠收拾一回!听昨晚上天留跟我说……从何家大集到涂家村,路上有叫一木桥和漫水脊的两处地方?”
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涂半夏应声答道:“的确是有这么两处地方!可离着涂家村还有一段路程,周遭山林也都是石砬子地,想要在那左近埋伏了跟鬼子近身厮拼……真要是鬼子多点心眼,一路上仔细踅摸,怕是藏不住人。”
“那要是鬼子不认真踅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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