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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西·威尔斯
我已经知道了:有三样东西永远不会回来。第一是说出口的话。第二是我在1966年忘记的事情。第三是一个秘密。但假如要我加个第四,那就肯定是他了。你希望有多少颗子弹错过心脏,卡在你的手臂里,然后你才会明白,家乡已经不再是家乡了?没有哪个医生敢取掉你手臂里的那颗子弹,因为他们知道,只要碰到它,你就永远也没法弹吉他了。我坐在我女人刚抛光好的高级椅子里,直到电话响起。多少颗子弹?五十七颗够不够?他们说他说过,但谁也没法说不清他是什么时候和对什么人说的,他说他们在我家开了五十六枪,所谓的主犯也该被五十六颗子弹打死。这样的预言需要换个角度思考。是每个人五十六颗,所以一共五十六乘八?还是五十六除以八,那就要摊开纸演算一番了,我可没时间当那种精明人。
还是说他希望吃五十六颗子弹的是策划者,幕后黑手,唐大大。问我这些巫医神婆预言狗屁让我觉得多么恶心和厌倦吧。今天一个人自称拉斯塔,下周他就要开始预言未来了。他都不需要有多聪明,只需要记得圣经里的一两段地狱烈火和硫黄篇章。或者声称利未记里如何如何说,因为没有人会去读利未记。所以你才知道。一个人读完利未记就不可能把圣经当真了。那本书充满狗屁,疯得跟什么似的。不可与男人苟合,像与女人一样,这个道理我愿意听。但不能吃螃蟹?加上软乎乎甜丝丝的上等烧烤酱也不能吃?还有,为什么要为这个杀人?还有请相信我,谁要是敢强奸我女儿,他最不可能得到的结果就是娶她。因为我会一刀一刀地凌迟他,让他活着看见我拿他的脚去喂野狗。
我记得去年西金斯敦到处都是庆祝和约的派对,蓬勃得仿佛脑袋上的虱子,一个拉斯塔教徒企图告诉我谁带着兽印。没有什么比“末日战场”的话题更能让一个拉斯塔情绪高昂了。这个拉斯塔说:
——那啥,咱买东西只买新鲜的,同胞,因为包装里的所有东西都带着兽印。你知道的,白盒子上用黑色细线印的码标。
我想盯着一个男人,他在打量我的女人,路灯给她披上一身暖色,人们围着她跳舞,八条巷的一些人不知道这女人的无名指上有了标记。不需要担心,她早就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男人了,她对待他们比我对待他们还要凶。这个拉斯塔说的话里有点什么东西,哪怕你知道它从头到尾都是彻底的狗屁,还是会忍不住上钩。
——条形码?我说。但条形码就是一堆数字而已,我确定我到现在还没见过666。
——你说你看过?
——不,但——
——但那是给山羊准备的,同胞。听我跟你说。牙买加没有谁拥有野兽的力量,野兽喂什么,他们就吃什么。你没注意到吗?所有数字都以000开头。那是什么数学把戏?整数自然数偶数。意思是全世界所有码标上的数字总和永远是666。
我转身走开,因为最不妙的是我居然开始觉着他说得有道理了,而和约派对上就找不到任何有道理的东西。肯定不是拉斯塔法里的十二支派分会,他们的肤色一个月比一个月浅;肯定不是劳动党和民族党的空谈,哥本哈根城和八条巷打骨牌,拥抱亲吻,相亲相爱,就好像三年前杀死你兄弟、父亲和祖父的不是我。和平是什么?和平是我女儿在睡梦中热得冒汗,而我轻轻朝她额头吹气。眼前的局面不叫和平,而是叫僵局——这个词是从大爱医生那儿学来的。
大爱医生刚飞去迈阿密,说他要回家选总统。我也刚送哭包去那儿。天晓得这两个家伙在搞什么勾当,他们都爱书胜过爱女人。大爱医生说,兄弟,麦德林的那帮孙子要测试你,对,再次测试你,你以为会怎么样,孩子?上周他们从停尸房偷了一具尸体,像做鱼似的掏空肚子,填满小包装的可卡因,找了个姑娘护送棺材去劳德代尔堡——她的成年礼第二天。比色情片都带劲,对吧?咱有点厌倦了测试来测试去。12月3日是个愚蠢的测试,他们知道,我也知道。我给了他们一个结果,但他们说他们要一具尸体。尸体只是尸体,我无所谓。但我在乎一个血逼养的逼眼儿说着西班牙语,以为这是什么小孩子当学徒,他们可以没完没了测试下去。
1976年12月,歌手刚在公园开完演唱会,我在牙买加电信局浪费时间,因为我打国际电话却只听见大爱医生和某个白痴用西班牙语对骂,不是古巴西语,所以大部分我听不懂,但我听得出他气得发疯。我心想这个逼眼儿他妈的以为他在跟谁说话,就好像我不知道“婊子养的”是什么意思?他觉得我会怎么做,哭着说对不起,老大,下次我一定会做得更好,我保证?就像婊子听鸡头的训斥?我正要对这个娘娘腔说去他血逼的,大爱医生对我说,去做完该做的事情,孩子,做完就好。牙买加叙利亚人、古巴人和哥伦比亚人都要一具尸体,但他们谁也没有料到我会给他们比一具尸体好得多的东西。同一周,彼得·纳萨尔打电话给我:
——你们这种贫民窟鸟人到底有什么血逼毛病?
——这不是我第一次听你说“你们这种人。”
——
我没说你们这种人,我说的是你们这种贫民窟鸟人。你们到底有什么血逼毛病?九个人?
——八个。
——八个人冲进ok镇,带着,多少来着?十四把枪?却一个人都没打准?
——他们打得够准的了。
——你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对脑袋开枪却没打死对方的人有什么感想?回答我的问题,大人。
——我不知道这个你指的是谁。还是你蠢得不知道电话是能被窃听的?
——什么?咱们在演间谍片吗?哪个狗操的想窃听你?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知道你说的“你”是谁,但我向他保证,无论他是谁,都没瞄准任何人的脑袋开枪。
——看起来这个他,无论他是谁,只顾着瞄准墙壁和天空开枪了。不,朋友,这种愚蠢和屎烂只会在喜剧片里出现。想象一下,几百颗子弹满屋乱飞,他妈的却干不掉一个人。他妈的冲锋枪啊,血逼的有他妈那么难用吗?我以为路易斯教你们这种人学会怎么用枪了呢。
——我不认识什么路易斯,也不认识什么“你们这种人”。
——别跟我耍嘴皮子,乔西·威尔斯。我跟他说过,唉,教贫民窟黑鬼学任何需要智力的事情都是白费力气,他们注定会搞砸。我瞎眼的奶奶打靶都比你们准。你们八个加起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浪费人生打电话给你。
——我也不知道,因为你说个没完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住在这儿。
——我为什么要浪费我的电话费呢?告诉我。
——这个嘛,朋友,我也不知道哎。
——什么?你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你他血逼的在跟谁说话,小——
——小?你肯定是脱了裤子正在往下看吧。
我挂断电话。虽然所有人里只有你没念过顶级中学和外国大学,但懂道理的也只有你一个,这种事情真是不能多想。我真的很想教一教这个满嘴土话的无知叙利亚白痴。许多男女将歌手视为先知就已经够糟糕了,但杀死他只会让他变成烈士。按照现在的做法,全世界都会知道,先知只是一介凡人,和任何人一样,吃了枪子也会受伤,和这个国家的任何人一样,连他也不安全。我开枪打倒了神坛上的他,他一跤跌落凡尘。不过我没有向彼得·纳萨尔说这些。你必须看穿这个人,看穿他表面上的皮肤,就会知道彼得·纳萨尔尽管是白人(他不敢去海滩,因为晒黑也是黑),但无知得像个文盲黑鬼。不过最近至少他会叫我“朋友”了。我得问问我女人,我什么时候才会变成能在梅菲尔饭店喝酒的白人。操他血逼的,一个人气得我说粗话的时候尤其可憎。只有无知的蠢货才骂人。
那天晚上大爱医生也打电话给我,我对他说,我从1966年就不停向别人证明这个证明那个,现在我受够了,要是麦德林真觉得这是预科学校,非得一场一场测试下去,那他们就继续用巴哈马的那帮屁眼小子吧。但就在这时候,用拉斯塔的话来说:另一个道理砸在我脑袋上。假如歌手真的成为烈士,无疑会变成一个大问题,但那是他们的问题,并不是我的问题。彼得·纳萨尔会忙着自欺欺人,解释他为什么要杀死这个传奇人物,因此就不会有时间用屁话来烦我了,因为实话实说,他和我都知道,我早就过了政客说跳我问多高的时候。现在政客说跳,我女人会说他这会儿没法听电话,不如你留个言吧。说到蠢,你朝一个人的脑袋开枪,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难道不会报复吗?连罗爸爸都没那么蠢。
于是我决定让我的大脑琢磨这个新道理。1976年12月8日,新闻出来了,他和其他人都活了下来。医院里和他身边的巴比伦太多,那次我带上了托尼·帕瓦罗蒂,因为哭包不具备这种场合需要的技能。医生在急诊室救治他,然后送他回家。只有经纪人还在医院里,干掉他也没有任何意义。于是我和帕瓦罗蒂开车去希望路56号,以为会看见警察。假如你需要的只是一枪,那么警察再多也没有用处。另外,我打个电话,他们不到六十秒就会走掉。但56号已经仿佛鬼城。车道空荡荡的,所有窗口都黑着灯。连一个警察都没有。我哈哈一笑,帕瓦罗蒂看着我的眼神像是要提问。另一方面,彼得·纳萨尔犯蠢犯得像在演一个人能犯多少错的电视节目。这个狗屎白人留了个该死的口信,让我女人转告我,假如贤者登上舞台,创造历史篇章,他会非常生气。我一辈子也没听过几次托尼·帕瓦罗蒂大笑,我朗读字条的时候算是一次。我女人不知道他血逼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把我们两个留在客厅里。托尼·帕瓦罗蒂在房间里,我有点害怕接上哭包是个错误,我派哭包去收拾我们留下的残局。他没有亲自动手,只是打电话给几个拉斯塔教徒,语气像是永远提心吊胆的小姑娘。更糟糕的是他用的是我的电话。我也打了个电话。
——鸟儿飞到哪儿去了?
——同胞,打给我干什么?
——我不喜欢重复问题。
——他跑了。他们把经纪人留在医院,带他去了白人山。
——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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