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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第1页）

浑身像被浇了桶冰水的凉，手指冻的不听使唤，被勒在身后不能动弹。陆扬朝成绍和笑了笑：“我都知道。”

“你他妈的知道什么！”成绍和一个大耳刮子甩过去，皮肉接触的清脆声刺激的人头皮发麻。陆扬偏过头，吐出一口血。那血很快被雪沁洇的散开，又迅速的被冻成沙砾般的血渣子。

谁又知道是北风卷白雪更冷，还是陷在这一刻的人心更冷。

深冬

这个冬天特别寒冷，接连几天的大雪让街道上变得荒芜冷清。行人裹紧身上的棉衣，步履匆匆。所有发生过的事情续接成一条完整的线，像刻意被人编织的绳索，将人的脖颈狠狠套牢。

成绍和把自己关在房间三天三夜，所有怯懦的、荒唐的、无疾而终的、戛然而止的情绪不遗余力地将他吞没。这种大梦初醒的茫然感让他觉得十分滑稽，他花一个月的时间，断断续续地回想起来关于二叔和倪扬的事，又花一个月的时间装模作样自欺欺人的去否定这种事情的存在。

“唉……”一声重重的叹息声回荡在阒静的房间里，成绍和睁开闭了许久的眼睛，到底要伪装成什么样的角色，才能不伤大雅的与对方开始对手戏？

门‘嗒’的一声被从外面推开，借着微弱的光线，陆扬眯着眼睛抬起头去看成绍和的脸。他几天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口饭，嗓子已经哑的不成样子，那嘶裂的沙沙声，像久经岁月侵蚀而失效的卡带。

“你来了……”陆扬勉强的扬起嘴角笑了笑，那干裂的嘴唇因这个小动作再次裂开，渗出温热的血来。

成绍和走到他面前，抬起手就是一巴掌：“别他妈的在我面前装！”

陆扬的脸上留下一个暗红的巴掌印，疼，那疼比饥饿更难忍受。脑袋里嗡嗡的响，不堪重负的不只身体，还有回忆。

“打的好……”陆扬讽刺的笑了笑：“你现在恨不得想杀了我吧？……”

“我他妈是恨不得你死！”成绍和嘶吼着喊出这句话，眼睛因充血变得通红。“可他妈的……”成绍和揪住陆扬的头发扯向自己：“为什么偏要想起来以前的事……”

“你记起来了……”陆扬的头皮生疼，说这句话的时候似在呢喃。

成绍和情绪有点失控，他哆嗦着手从怀里摸出把枪抵在陆扬心口上：“这一枪打到这里，全都一了白了了。你害我老爹坐牢，害我老爹花数年心血建起来的成帮一夜之间崩了…用你这条命换算便宜你了。”

“你开枪吧…”陆扬朝枪口挺了挺自己的身体，然后闭上眼睛：“如果你这样能好过点，那来吧。”

成绍和的手指开始颤抖，那把枪又黑又冷。‘嘭’的一声响，子弹穿过陆扬的左肩，在他身上留下个血窟窿，子弹打进他身后的墙壁里。

那刺骨般的疼痛让陆扬几乎晕过去，凶器狠狠地跌落在地上，陆扬模模糊糊的听见成绍和往外走的脚步声，然后是黑暗，失去知觉后无边无尽的黑暗。

成绍和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自己沾着血的双手，颓丧无助地抱住了头。帮老爹报了仇，明明应该开心，为什么心里反而更空了？他将头埋在膝盖里，压抑着声音痛哭起来。滚烫的泪，冰冷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空荡的走廊里响起脚步声，那突兀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自己面前。成绍和愣愣的抬头看了一眼，段骁柏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杀了他？”

成绍和摇摇头，抬手胡乱抹干净脸上的泪痕，手上的血迹蹭到脸上，留下一道道怵目惊心的血痕，仿佛刚进行过一场全军覆没的厮杀，两败俱伤，溃不成军。

“你下不去手。”段骁柏笃定的说道：“如果能下得去手，就不用这么痛苦地坐在这了。”

成绍和沉默，如今成帮四分五裂，警察在全力□，很多弟兄们已经另觅生路，剩下的忠心的，成绍和也不想再拖他们下水。他跟段骁柏借了些钱，遣散了他们。有不愿意离开的，都跟了段骁柏。他爹半生的心血，就这样功亏一篑。

成绍和没脸去见成天，天大地大，他竟找不到容身之处。段骁柏蹲下来拍拍他的肩膀：“你还年轻，无论去哪都有机会。”

成绍和一愣，转而紧紧拉住段骁柏的袖子：“再借些钱给我。”

“行。”段骁柏点头，又问：“真的要走？”

成绍和苦笑，蹲坐了这么久，腿已经麻的不能动弹。他扶着墙借力站起来，丢下段骁柏趔趄地走了。一个接一个的心结彼此交错，最后难分难解。

成绍和抽了一夜烟，在烟雾氤氲的氛围里回想着跟陆扬的一切。所有人都说你暗恋我，但所有人都不知道，暗恋再苦，也苦不过两个有心的人迈不出最后一步。打开窗户，外面还在下知疲惫的下着雪。今年雪多，天气预报说是百年不遇的极寒天气。

成绍和按开陆影转交给他的录音笔，陆扬的声音依然那样温柔。他说：对不起，等你听到这些的时候大概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不过，成二我不怪你。即便只在一起开心的过了几天，已经是我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录音笔里有杂音，陆扬的声音像被蒙了层暧昧不清的岁月。录音很长，陆扬似乎想把从少年岁月到青年岁月的心态转变一一坦露给成绍和看。地面上躺着许多零乱的烟蒂，成绍和反反复复地听着那些话，却只记住了最后一句：成二，我爱你。

成绍和又叼上一根烟，按开打火机点火。打火机许久没有按着，成绍和烦躁地把打火机砸到一边，又迁怒似的把录音笔丢到地上摔的粉碎。房间内又安静下来，安静的仿佛能听到窗外积雪将树枝压折的‘啪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