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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背后刀12（第1页）

“如果对手姓连，就说得通了。”药葫芦从头开始讲，“听闻黎宪在江南时被连纫秋几次截了进药渠道，有医无药，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渐渐败了口碑。他到北地后吸取教训，任人唯能，放权将各地铺子交给懂行的掌柜打理，一心钻研生意经。再加上有华天士坐镇，这人瞧着跟个糊涂仙儿似的，其实是前朝退下来的御医，有一套传得神乎其神的方法，疗效十分神奇，救了不少富绅官贵，黎宪因此广结人脉，很快令悬济堂在北境遍地开花。”

徐麟眸子微缩：“朝廷对运往北地的物资，无论粮药银铁，一向严进严出，这个黎宪不简单。”

“将军说的不错，悬济堂在北地行医，少不了大宗药材买卖，商引是卡脖子的大事，各地路引关券皆由户部放，连纫秋把黎宪从江南挤出来，断没有让儿子再给他行方便的道理。”药葫芦将绢布系结，起身道：“据说是王焕料理的。他初到北地时生了场重病，华天士亲去了一趟宣州，药到病除，黎宪借机搭上提督这层关系，由王焕提请朝廷，向悬济堂批放了关券。说来奇怪，照理说王焕虽是提督，也不能越过户部去，这事居然办成了。”

“他不能，但太子能。”徐麟漆眸幽邃，“太子想在北境军经营多年的三州培养手眼，需要的是不引人注意的生面孔，悬济堂深入民间，黎宪又与官贵多有结交，是不二人选，他靠着太子东山再起，投桃报李也是应当。”

药葫芦点头道：“依属下看，黎宪若有连纫秋那般‘雄心壮志’，也不至于被迫来北境。二者充其量就是合作关系，太子给悬济堂行方便，悬济堂替他传递消息，咱们以前没现异常，因为黎宪确实没干什么事，估计就是充个信使。”

徐麟披衣起身，“此事没那么简单，太子不是乐善好施的活菩萨，他一面吃着连家，一面跟黎宪暗度陈仓，连家父子两头下注，也是半斤八两，这场窝里斗，我总觉得她起了作用。”

“谁？”药葫芦一时没反应过来，旋即“啊！”了一声，“怪不得小哑巴愿意给咱们药，如果黎宪是她的人，那就说得通了。”

不知为何徐麟忽然失了耐心，抬手向外摆了摆，示意药葫芦没别的事可以走了，药葫芦正后悔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触了霉头，见状赶紧收拾东西溜了。

徐麟所料不差，随着都军军粮告罄，杨铁贞开始向百姓纳粮，王焕知道北地百姓境况，曾向太子谏言，将征粮数目压减至一半。百姓一来不敢违抗，二来多数勉力能凑上，只在家中抱怨便罢。

可都军在天都一向养尊处优惯了，吃不饱便起了别的心思，有些不守规矩的，私下三两结伴，寻些门面过得去的人家“借粮”，一来二去，军中纷纷效仿，有些穷苦百姓家米缸浅，加上本有病弱，被都军搜刮一空后，竟饿死了人。

披麻戴孝的汉子至县衙前击鼓鸣冤，痛斥都军盗匪行径，害死家中老母，响动一起，县衙门口片刻聚集了数百百姓，宋忠率番子严阵以待，王焕亲自出面安抚，再三保证严惩涉事兵卒，杜绝此类事件，并明账登记各户纳粮数目，承诺战事过后加倍赔偿。

王焕嗓子都喊出了青烟，效用却不大，只听人群中有人高喊：“这狗官和范统一路货色，只知坑蒙百姓！徐将军已死，朝廷何能打赢蛮子？！”

这一声便如冷水入热油，县衙前的人群陡地炸了！

徐麟戍防北地前线多年，是百姓心中战神般无所不能的人物，鸡鸣县未生大乱，皆因这个名字叫人人心里都有指望。如今死讯一出，便如惊天重磅，彻底击垮了百姓摇摇欲坠的心防，有人悲恸嚎啕，有人愤怒质问，有人绝望瘫倒，那人又叫嚷道：“无耻狗官背后暗算，害死徐将军，吃了败仗，还占了咱们的城，抢咱们的粮，大伙齐心，把他们赶出鸡鸣县！”

仿佛滚油点燃，民怨霎时沸反盈天，百姓们愤怒地向县衙涌去，宋忠带领番子铸起人墙，却抵不过人潮汹涌，一名百户眼见防守要破，拔出佩刀威慑，只听人群中一声惨叫：“朝廷杀人啦！”

王焕看出事态不对，一面喝令宋忠不得伤人，一面命番子找出煽动之人。

“冲进去！杀狗官！替徐将军报仇！——”那人又喊一声，同时也暴露了自己，宋忠瞬间锁定目标，率数名番子向那处围合，无奈百姓之怒如江翻海沸，番子们举步维艰，反而被裹挟着朝后退去。

“老乡们莫要冲动，莫受有心之人挑拨！”王焕大声劝解，却被百姓探手抓挠，胡子都被生生薅去一撮，疼得直嘬牙。

若暴民冲入县衙，定然伤及太子，宋忠不再理会王焕，下令番子动手拿人，众兵唰唰抽出雪寒佩刀，将先头百姓压颈按在地上，而那挑拨离间的始作俑者，早在双方冲突激烈时趁乱溜了。

范统将鸡鸣县衙后园扩至原有的三倍，修成一座苏氏园林，又觉前衙整日打杀人犯，煞气过重且十分吵闹，便在前衙和后园之间修了一道白鹿衔福影壁做隔断，寓意福禄成双，是以衙前闹得沸反盈天，传到后头只剩若隐若现的一点声，比秋风鸟鸣大不了多少。

太子身着象牙白交领长袍，头戴金镶白玉冠，无论何种境况，这人永远雍容淡定，看不出喜怒深浅，他此刻站在抄手游廊上，一面听卫开阳回报前衙情形，一面端了个水葱绿的搪瓷盅喂鱼。

卫开阳禀过，肃色候在一旁，并不多言，秋寒骤至，残荷已败，太子将鱼饵撒进荷塘，引了锦鲤争相涌来，胖头肥尾你挨我挤地顶出水面，成了满园唯一的热闹。

“你看这些蠢鱼，只要一点饵，就能引得它们争先恐后，不惧性命。”太子倾斜瓷盅，鱼食哗啦啦地撒向水面，锦鲤闹闹腾腾，在他脚下铺开一条活泼泼的金红花毯。

“殿下说的是。”卫开阳英朗的眉目染了忧虑，“是人就有中意的饵，有的是食色性，有的是名利禄，有的是权天下，所求不同，却皆逃不过一个欲。”

太子将瓷碗撂在一旁，“走吧，前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