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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岁初识,六岁能感知,十一岁便不惑,十六岁进入洞玄,又用了十来年的时间从洞玄下品攀升至洞玄上品,用连续的胜利打下知命以下无敌的名头,无论怎么看,大唐宣府人士王景略都是一名修行道中的天才。讀蕶蕶尐說網
但王景略很清楚,一天没有和那些偶尔从不可知之地出来的年轻男女对上,自己身上这份年轻修道天才的名号并不扎实。
所以他更希望别人说他是个沉稳老练的修行者,而不希望世人称赞他是所谓的修道年轻天才,他想拥有与境界高深的修行者相衬的气度风范,于是即便很年轻,身体也很健康,并没有什么肺病,他总会时不时咳上两声。
但此时狼狈坐在春雨之中的他,是真的在咳嗽,因为恐惧和惘然他被雨水呛着了,他脸色苍白看着巷口渐渐现出身影的那个瘦高道人,身体颤抖得越厉害。
走出巷口的那个瘦高老人穿着一件肮脏的道袍,袍子上不知有多少油痕污垢,脸上三角眼里目光闪烁,配上那几根稀疏的长须,看上去异常猥亵下流,根本没有任何世外高人的模样。
“我花了半天时间画这道符,你觉得怎么样”
瘦高道人隔着层层雨帘,望着跌坐在巷口里的王景略认真问道。在他的脚下,亲王府那位胖子中年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身上的衣服甚至是衣服下的皮肤,就像是经年脱落的油漆片般片片绽裂,看上去异常恐怖。
王景略惨然一笑,望着瘦高道人丧气说道“我大唐符道大家不过十数人,愿意穿道袍的自然是昊天道南门四位神符师之一。”
“需要前辈这样一位神符师足足花了半天时间画出来的符,以街巷为基,以雨水为墨,这道井字符自然可怕我只是不明白前辈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那位昊天南门的神符师微微蹙眉,挥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字,赶走身周恼人的春雨,摇头说道“月轮国的和尚,南晋的剑客,军部的老头子,这些人死便死了,但你不一样。我奉命不让你出手,就是为了保全你。”
“王景略,你年纪轻轻便已经站在了知命境界的门槛上,实在罕见,听闻书院里传出过消息,国师和御弟也都对你做过点评,认为四十年后你极有可能触到五境之上的那层纸我大唐出个年轻天才不容易,所以你要尽可能努力争取再活四十年啊”
王景略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停。
“你不要回亲王府了,去前线效力三年赎罪。”
说完这番话,神符师转身向幽黑的巷中走去,喃喃说道“春风亭老朝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如果他这么好杀,难道十几年前我不会去杀”
青袖轻振,堕入雨水间的单薄青钢剑嗡鸣飞起,回到朝小树的手中。
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宁缺,确认除了一些小血口少年并没有受到严重伤害,点了点头收剑回鞘,离开那辆马车,向街巷前方走去。
走到春风亭横一街口,朝小树停下脚步,望着雨帘后方那处,宁缺抬臂擦掉额头上的雨水,顺着他的目光望过了去,沉默很长时间后,他问道“你还在等人”
小树右手按在剑柄上,应道“一个叫王景略的人,但好像他不会来了。”
宁缺皱了皱眉,把朴刀从右手交到左手,问道“为什么。”
朝小树回头看着宁缺脸上的黑色口罩,微笑说道“我大唐出一个修道天才不容易,可能是有些人不想看着他死在我们手里。”
“我可没有你这种自信。”宁缺回想着今夜的连番战斗,想着那几名强大的修行者,心想如果没有朝小树在前,自己早就死了,感慨说道“如果是你那张底牌起的作用,为什么他不早些出手,偏要你打生打死”
“在临四十七巷我向你解释过,那张底牌一旦亮出,整个长安城便无人敢动,那么便无法知道那些贵人们手里究竟有多少张底牌,以及他们的心意。”
朝小树忽然开口说道“陪我逛逛”
宁缺抬起右臂,用袖子抹掉刀锋上的雨水和血污,插回背后的刀鞘,点了点头。
雨比先前小了些,淅淅沥沥落在春风亭四周的街巷里。
朝小树的手离开了剑柄,负到身后,行走在安静的街道上,身上那件青衫依旧笔挺,面容依然平静,只是比战斗之前苍白了数分,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宁缺跟在他的身后,一边走着一边撕下衣角扎住左臂上的伤口,那几道血口虽然又浅又细,但自岷山里走出来的他,还是习惯节省每一滴血和力气。
雨巷湿街,他们二人围着春风亭四周走了一圈,就像是一对刚刚经历血战后开始巡视自家领地的狮兄虎弟。
走回朝府正门,朝小树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疲惫之色,他揉了揉眉心,一掀青衫襟摆,就在这样坐在了湿漉的石阶上。
几名残余的唐军士卒大喊着向他冲了过来。
宁缺反手抽出背后的朴刀,向着身前砍了下去,每一道刀光便会砍倒一名对手,冲到石阶前的唐军士卒们就像是树木般依次倒在阶前,同时他的嘴里不停喃喃念着“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我一刀砍死你,我两刀砍死你”
朝小树坐在湿漉的石阶上,疲惫地用剑鞘撑着身子,看着眼前这幕,眼眸里的亮色越来越浓,他早已看出宁缺的刀法带着军中刀法的影子,但更多的出手时机方位精妙选择,却是只有生死之间才能悟出的道理。
宁缺的刀势沉稳甚至简拙,但偶尔却又如雨点般诡异飘忽,始终禀持着一个原则,那就是出刀最为省力,落刀处却必然是对手最薄弱的部位。
“这是真正杀人的刀法。”
朝小树看着片片刀光,回想战斗中那些画面中,宁缺表现出来的强大意志心性以及绝佳的判断能力,再想到他的真实年龄,不由在心中默默感慨道“可惜小家伙无法修行,不然大唐帝国的未来,必将占据极重要的位置。”
看着府门前被雨水浸泡如烂木般的尸体,看着扛着朴刀喘息的少年,朝小树微微一笑说道“杀人能不能杀的有点儿诗意你杀人的时候更像是在锄田。”
宁缺转身,扛在肩上的朴刀带起一道血水,他看着石阶上的中年男子,指着从天而降的夜雨,气喘吁吁说道“湿意一直都有,至于锄田哪里有砍人这般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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