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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般憋着一口气,每日夜里,都比前一日更觉辛苦。
能不能,再赌一次,再给他一次机会。
落竹擦擦眼泪。
再给他一次机会,就给他一次……
如果自己要得少一些,只要他对自己好就够了……
帘帐忽然被掀开。
落竹别过头,擦掉眼泪。打头进来的竟是荀沃,接下来怀王麾下众将鱼贯而入。落竹一眼便扫到走在后头的军医,起身给他让位。军医把了会儿脉,行到桌旁,提笔写下一张方子交给娃娃脸。落竹眉头一皱,刚要问话,军医对荀沃道:“将军,王爷服下此药,应该就能解毒了。”
荀沃松了口气,转头望向落竹,迟疑片刻,叫所有人暂且休息。众人走后,他才问道:“落竹公子?”
落竹点点头。
荀沃张张嘴,有些难以置信,脱口道:“那时我见到的果然是你?你……你的尸首是假的么?”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自己也说不明白。”落竹道,“解毒的方子你们拿到手了?”
荀沃便把自己如何将瓦剌残军追击三十里外,如何生擒重伤瓦剌王,逼他交出解药方子同落竹细细说了一遍。落竹一边听一边皱眉,最后眉头皱得荀沃不得不停了下来。
“落竹公子?”
“行军打仗的事我不懂,那个瓦剌王多么厉害我也不曾见过,只是……”落竹道,“瓦剌王既然为一国之君,听闻又是草原第一血性男儿,大概不屑于做些在刀上抹毒的勾当……”
荀沃皱眉道:“落竹公子说的,路上我也曾想过。瓦剌王重伤两处,被我擒住时几乎奄奄一息。我本来以为要费些力气他才会把解药给我,可没想到,我不过稍稍威胁一番,瓦剌王就把解药方子拿了出来。这方子徐军医看过,并无不妥。”
落竹沉吟片刻,道:“荀大人,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既然瓦剌王一开始就想用毒,又何必将解毒的方子随身携带。一张纸虽然不多,可带着能救自己敌人一命的东西上战场,不是太奇怪了吗?”
荀沃点头道:“不过徐军医查验过,方子没什么不妥。徐军医多年军旅,忠心耿耿……”
“我不是说军医不忠,只是……”荀沃还未说完,只听外面传来娃娃脸的声音。
“荀将军,瓦剌王求见。”
荀沃与落竹交换个眼神,起身走了出去。
瓦剌王好歹一世枭雄,即便重伤,荀沃也并未亏待。着人空出一个暖和的帐子,又叫人为之止血治伤。瓦剌没有头狼,精锐尽没,如今已不足为惧。荀沃如今只求两件事,一,是怀王早日康复,二,是瓦剌王能活到回京城面圣那天。
荀沃进了瓦剌王的帐子,白日骑在马上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委顿在床上,身边只剩一个被废了功夫的亲随。荀沃扫了一眼他胸口的殷红,道:“瓦剌王找我何事?”
瓦剌王一生中坎坷挫折,年少也曾多遭白眼,故而不把荀沃话音里的倨傲放在心上。更何况,他相信自己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会成为最好的报复。
“你们的王爷,喝了我的解药?”瓦剌王的汉话说得很不标准,但荀沃还是听懂了。
照他以前的脾气,肯定实话实说,可刚刚跟落竹的一番话叫荀沃也不敢轻易回答,略一思考,他撒了个谎:“既然是解药,自然要早些服下。”
瓦剌王低头笑了几声,抬头,一双灰色的眼睛紧紧盯着身边的随从,道:“我现在不怪你了。你应该在我的刀上涂毒,他活着,我们的族人就不能活。”
他说的是瓦剌话,大约以为荀沃听不懂。可惜,荀沃曾奉怀王之命,专门学习过瓦剌语言,故而,他一听就听出话中另有深意,冷道:“你什么意思?”
瓦剌王愣了一下,大笑道:“这种毒是我瓦剌秘制,世上根本无解。这张解药药方看似克制毒性,实际却会使毒性更快发作,你们中原的医书记载的都是错的!你们的王爷不会罢休,他要把我的族人都杀光!除非他死,我的族人才有活路!”
“你!”荀沃拍案而起,瓦剌王的随从立即挡在瓦剌王面前。荀沃冷笑一声,大声道:“来人!”
守兵立即进来,荀沃怒火中烧,道:“瓦剌王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不必住在这好地方了!”守兵领命,荀沃瞥了瓦剌王一眼,道:“叫你失望了,王爷没有喝你的解药,他会长命百岁!”
“他不可能长命百岁。”瓦剌王毫不惧怕,苍白的脸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毒性会在三日内渐渐散遍全身,到那时候他就死了。”
落竹喂了怀王一点水,怀王舔了舔嘴唇,笑道:“早知道这样就能多得到你一些好,我为什么不早把自己弄病呢?”
“不要胡说。”落竹端起刚煎好的解药,闻闻味道,苦不堪言。怀王一见便皱起眉头,落竹板起脸,道:“良药苦口。”
他心里也没底,这究竟是不是解药,又会有什么药性。往门口张望一眼,也不见荀沃回来。他心里七上八下,又怕耽误了怀王吃药解毒,又怕这药是假的,反倒害了怀王。
“落竹……”怀王仿佛看出他的疑虑,探手去端那药碗,“别怕,不管这药是真是假,我都不会死。”
落竹端着药碗的手被握住。
“未见你时,我整日想着给你偿命,如今见了你,我却不想死了。我想跟你在一起过下半辈子,牵着手过奈何桥。若你愿意,生生世世,我都供你驱使奴役。你还记得吗,在那个村子里,菩萨面前,我嫁你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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