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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刻钟,薛昭的头顶袅袅升起一股子白烟,她吐了口气,心中估摸是有了个数,经脉多数是不能用了,只是内力游走便是疼痛难忍,心脏那处当初是受了致命伤,不知那位夫人是如何治疗,现下这心脏跳动倒是一点问题没有,可是一名医,至于眼睛,是内力靠近不得,但模糊中还能看见一些物体的形状和颜色,似只是不能久视,眼上白带倒是不用取了,便还是不知晓身上还有哪处暗伤,毕竟这些判断都是经验之谈,好在《易筋经》之属专于骨骼,内视于内,那骨骼的伤势倒是比血肉好上许多,居然已经开始痊愈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都是虚言。
未多久,又听到了脚步声,薛昭赶紧恢复了先前自己倚靠的姿势,胸腔内有淤血,她侧着脸,使劲咽了几口气,好歹让刚刚才红润的脸又苍白了些,她装作一无所觉。
卫玠还以为阿娘找她有何事,原来是听着了房中响动,知晓是薛昭醒了,便是让她将厨房中架在灶上保温的几只黄铜锅揭了盖,盛好与薛昭送来。
卫玠是说了谎,卫瑕是早做好了饭,可她们吃的也只是平日的那份,而做与薛昭吃的,是一箸也未动,素烧鹅,煨鲜薐,连鱼豆腐,这都是酒楼食单上极为考验功夫的菜品,没有两把刷子的人,哪里敢轻易做给人吃的。
薛昭捧了只碗,先吃了两口饭垫肚子,饭都是煮的,可不若蒸的,却也是颗粒分明,也知晓那飘在鼻尖处的香味是实实在在的,舌尖卷了饭粒,她吃的沉默,可也只是这般吃着。
卫玠忍不住了:“你怎么不吃菜?”
薛昭待得口中物皆嚼食下肚,才回道:“看不见。”
卫玠才记起这眼前人是被白带遮了眼了,她顿了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道:“你这吃的忒慢,不若我喂你。”
“不用……”
话音刚落,薛昭被缠得严严实实的右手便是摇摇晃晃地,落了箸也差点把左手捧着的碗给打翻了。
卫玠眼疾手快地接过,好歹没有酿成更坏的结果,她长吁一口气,心有余悸道:“你莫逞强了,受了伤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薛昭又笑了:“什么逞强,你先前可未说要喂我。”
卫玠一肚子话被憋了回去,她低了头,用了舀豆腐的勺子,将那碗中的米粒左右碾平又打散,掺和了一些肉食,舀出一勺,置于薛昭嘴边道:“阿娘说了,你这伤要多吃点肉,才能好得快。”
薛昭倒是来者不拒,卫玠也是奇了,她是只管喂食,怎的这人也不见得嚼几下就吞了,就不怕吃坏的肚子?
“嗯?”薛昭没有等到下一口的吃食,也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有益于常人,她也是没什么避讳的:“小时候常常喜欢在院子里玩耍,吃饭耽误时间,便总是掺和了茶水好下肚,到后来习惯了,只要饭粒不是很坚硬总是好解决的。”
卫玠得了薛昭的解释,也没多说什么,但再喂的时候,还是嘟嘟囔囔了声:“玩的什么还不管饭了,可不是个大户人家小姐的好教养。”
薛昭眨眨眼:“我幼时体弱,直到六岁前都是和阿姊一个院子住着的,阿爹阿娘可不晓得那么多。”
这便像是一个可以共享的秘密,卫玠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坦诚倒是没有做好装备,呐呐了声,便是红了脸低下了头:“这是你的事,和我多说个什么劲儿。”
“我不是觉得你会感兴趣吗?”
“吃你的吧。”卫玠一勺子直来直去,差点顶着薛昭的人中给人喂到鼻孔里去,不过面对着薛昭隔着白带若有若无审视的目光,她也是装作毫不在意:“谁要你多话。”
用饭毕,卫玠收拾了饭盒便是退了下去,但不等薛昭休息,卫瑕又进了屋来,她怀抱着一只大木桶,只是一女子,那木桶就算不是实木,也不该是其能轻易抬得动的,能够让人入浴的浴桶,寻常酒楼皆是要两人并举才算不得吃力,薛昭没有摘下带子,所以她眼底的复杂并没有让卫瑕有所察觉。
卫瑕来来回回提了好几次桶,热冷水皆有,直到感觉水温差不多了,她才凑近薛昭道:“这几日来,除去刚开始为姑娘擦拭了几次身子,都是未敢让水碰过,一来伤口尚未结痂,二来这敦煌地处高势,水中或可有硫磺,人体康健自是好处不尽,但受过伤的身子被这水碰着了,可是连伤口都没法处置,这般便宜,还望姑娘不要在意。”
薛昭自是不在意的,但她看着卫瑕说完还未有离开的迹象,又不由得奇怪:“是……”
“姑娘手脚不便,姑娘若是不嫌弃,可让妾代劳一二。”说着,就是上前要来扒薛昭的衣服了。
薛昭顿时警铃大作,想也不想地以脚后跟为支点,如条蚕虫般往后一阵窜动,躲了远了去:“不用了,我在家里也是一个人。”
卫瑕是一愣,诚如她方才所言,先前薛昭的衣物换洗都着她手,倒是不知晓薛昭有何忸怩的地方,但是薛昭既然不同意,她也不好强求,而薛昭现下眼睛也只是见不得强光,左右也无事,所以卫瑕阖了门,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薛昭捏了衣领的手才是虚虚一松,卫瑕要是不说,她都未曾察觉自己什么还是这般脏污呢,一连几日都未曾沐浴,难道她是习惯了么?心中有些好笑,到了这蛮夷之地,什么大家身份,俱都是丢到了九霄云外,真不知要她这副样子回去,阿爹阿娘要要是见着了,可不是要气死。
肉眼隐约可见浴桶上的雾气,不过薛昭才下了床,才有所察觉,她这手,似还是见不得水的,心念及此,就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门忽然又开了,有一人背了门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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