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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万物复苏,一切向好。
顾池宴去立政殿越来越勤,待的越来越晚,每每要宫禁了方才匆匆离去。君臣和睦地过了头,倒是惹得有些人不满起来。
这日,顾池宴照常下了朝往立政殿去了,乐吟见了人,抿嘴一笑,打开门,将人放了进去,依旧守在门口。
顾池宴进去的时候,沈宁昭正拧着眉,抿着唇盯着一份折子看。
“怎么了这是?”顾池宴见不得她这模样,移步到她身旁,问道。
沈宁昭抬眼看他,皱着一张小脸,撇了撇嘴,委屈地告状:“他骂我。”
“谁?”顾池宴瞧着她这个样子,心头更是一软,声音都轻了几分。
沈宁昭将她面前的折子往顾池宴那边推了推,顾池宴低头,密密麻麻的一份折子,他扫了一眼,只看到了“偏宠重臣”“交往过密”“惹人非议”几个字,落款是翰林院的江文甫。
“翰林院进言乃是本分,若是陛下看了不高兴,将人拉到午门打一顿板子就是了。”顾池宴去牵她的手,哄道:“就挑下朝的时候打,叫百官都看着,看谁还敢胡说,惹得陛下不悦。”
沈宁昭瞪大了眼,似乎吃惊于顾池宴的“昏庸”,又摇摇头道:“哪里就这么容易了,又不是没打过。”
沈宁昭抽回了手,将折子合上撂在一旁,接着道:“父皇在时,江文甫递上来的折子比这个骂的难听多了,有一次父皇实在生气,将人拉到午门打了一顿。
江大人一介文官倒显示出武官的英勇无畏来,皮开肉绽仍不肯讨饶,边打边骂,惹得年轻的官员纷纷驻足,一个个皆感佩于江大人的直言敢谏以身护国,倒叫江文甫得了个忠贞无畏,国士无双的好名声,追随者无数。从此递上来骂的折子更多了。”
经沈宁昭这么一说,顾池宴也渐渐回忆起这段遥远的往事来,江文甫翰林院院士的官职可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那可是身经百战的众望所归。
沈宁昭瞥了一眼顾池宴,心头怨气更甚:“你有事无事都要来我这立政殿赖着,好水好茶的伺候着不说,还要管你晚膳,怎的便宜都让你占了,到头来挨骂却是我?”
顾池宴愣了愣,挑了挑眉道:“若是陛下觉得吃了亏,那微臣今日便让陛下将这便宜占回来便是。”顾池宴倾身,双手扶着书案,将沈宁昭圈在怀里,贴着她的侧脸,呼出的热气便直接灌到她的耳朵里:“可微臣怎么觉得,每回陛下都没亏着呢?”
两个人贴得近,沈宁昭心头直跳,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想将人推开,顾池宴却不依,又怕人真的气恼,只得在耳边温柔地哄:“都是我的错,别气了,别恼了,心肝肉。”
话说出口,两人都是一愣,气氛有一瞬间的沉默。
沈宁昭回过味来才是真的恼了,她将人掀开,背过身去不看他,阴阳怪气的嘲:“顾大人的嘴可真甜,这话也不知哄了多少姑娘了,才轮到我这里来。”
顾池宴在她背后看着她那段白皙的脖颈,被她突如其来的小性子磨得心里越的痒,带着笑意,又将人圈住,亲亲沈宁昭的头:“没有别人,孩提时,我的母亲便是这样哄我的,刚才着急,便脱口说了出来。”
“都是我的错,别恼了,心肝肉。”顾池宴又轻轻重复了这句话。
沈宁昭面色热,垂着眸不理人,却总算没有将人推开。
“江文甫大人高节清风,一身硬骨,既然打不得,那便换一种方法。”今日这怨气必是要给沈宁昭出了才是,顾池宴不愿引火烧身,便只能委屈了江文甫了。
沈宁昭仰起脸看他,有些不解,顾池宴却伸手拿了砚台旁的毛笔,将折子重新展开,缓缓地批了:“出言无状,罚俸半年。”
折子第二日递回江府的时候,江文甫便被那位精致爱美的夫人赶去了书房睡。
睡了三日书房,江文甫终是又忍不住去后宅敲门,江夫人冷冷的话从房里飘出来:“人家君圣臣贤,和睦一心,倒惹你不满多嘴了。这下倒好了,龙心不悦,罚俸半年。可是称了江大人的心?”
江文甫敲门的手抖了抖,不敢再动,轻轻唤了一声:“夫人……”
“家中拮据,妾身有心无力,恐不能近身伺候了,还是委屈江大人这几个月在书房将就将就吧……”
……
江文甫要有一段日子不好过了,而江映林已经不好过了很有一段日子了。
过了年她日日躲在府里,能不能出门就不出门,若实在要出门,她也是早早出门,办完事早早回来。府里待得久了,人都要霉不说,各种爱吃的零嘴也没有了食欲,人眼瞅着瘦了下来,脸上的婴儿肥都褪去了不少,越显得精致清丽。
这日江文甫的学生周显上门拜会,周显也是江文甫的得意弟子,今年刚入职翰林院,前途不可限量。家中是书香门第,人口简单,父母和睦,他本人也是君子守节,温和有礼。
江家夫人对其很是中意,有意撮合,本是要去赴约城西金将军夫人的马球会,这会儿听说周显来了,便有意称病,叫周显带着江映林去了。
四月实在是一年之中最好的一个月了,温风和煦,繁花似锦。
江映林身穿一身玉涡色齐胸襦裙,月白色内衫打底,胸前是湘绣手法绣了一段四月繁花,粉的黄的白的一直延伸到后腰消失不见……简单的垂挂髻,耳后两侧髻对称簪了一对山茶花珠花,更显清新脱俗。
江映林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皱着眉头靠在马车一侧,今天的马球会,是世家公子出风头的大好日子,而这样的日子,秦恪野总是常客,她如何避得开?
许是江映林想得太入迷,周显唤了几声她都没有听见,周显加大了音量,江映林一惊,抬头睁大眼睛瞧着他,像受了惊的小鹿。
周显被江映林瞧得红了耳朵,连忙错开视线,轻咳一声,将马车上的一盘凉糕往江映林那边推了推:“你吃。”
“谢谢周显哥哥。”江文甫性格硬了些,学问却是实打实的,严师出高徒,邑都勋贵都愿意将家里的孩子送进江家。
江文甫广收弟子,江映林从小便是在父亲的课堂上同这些慕名而来的弟子一起长大的,江映林年纪小嘴又甜,总是哥哥哥哥的唤,这样他们下次来的时候总是给她带许多好吃的。周显是最早的那批人,和江映林算是熟识。
周显闻言,耳朵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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