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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家活得下去他们又怎么会来这里呢!”
承平道:“以前自然是活不下去,可两县已归我州,我州自然要治县安民,怎么还能叫百姓背井离乡挣扎求活呢?为政者,治人,亦治地,更需治时。古人云德政者百姓向之如川,所向非单人向,身在他国、仍向之为主,王军所至箪食壶浆以迎,如此天下一统方能长治久安。”
赵熹听得有趣:“治人治地我懂,何为治时呢?”
“今之所为不见功,万代千秋颂其德,是治时也。我之求安,非一时一刻之安,愿世代万古之安!”
承平说此话时俯视众民,语速不快、音量不大,却振聋发聩,往常的驽钝淡去,目定神威、庄重泰然。赵熹怔怔得瞧着他,许久才轻轻笑了一声。
承平又红了脸,忙道:“这些都是承平妄言,叫赵小君见笑了!”
赵熹抓着自己的辫子在手中绕了两圈,笑问:“看你年纪小小竟有如此丘壑……你多大了?”
承平压低了头:“十、十五了……很、很快就十六了!”
“很快?很快是多快?”
“不到一年吧……”
赵熹哈哈大笑,待尽兴才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承平点点头,又道:“州府去卫宁还得等上几日,不如我捐些银两,帮他们渡过难关。”
赵熹笑道:“我看三公子衣着精致但配饰不多,戴的玉不算上乘、衣物的绣工也不过尔尔,三公子又刚刚十五岁,以为是公子无甚进项所以简朴些……原来三公子很有钱么?”
这话实在有些无礼,不过赵熹无礼之处多了,从承平到朱鹤竟都有些习惯,朱鹤委屈道:“我家公子是没什么进项,但他爱民如子,所以才想为这些百姓做些什么,赵小君怎么能因此嘲笑我家公子呢!”
赵熹这次没有将朱鹤置之不理,而是摇了摇头,认真答道:“三公子才十五,没钱不是很正常么,我不过一问,哪有看轻之意?既然无甚钱财,又何必破费!这白云寺受万家供奉,那些香火钱用来济世救民不正圆了他们功德?若当真供养困难,救灾救难应是官府之责,咱们替官府把事情做了,他们又做什么呢!就算郡公体恤,也该郡公府里出钱,三公子何必替他们节省!以后在外行走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不如自己省着些,三公子早日走上高位、完成宏愿,才是真的慈悲济世呢!”
承平听赵熹句句为自己筹谋,心里泡了蜜水一样,连忙向赵熹谢道:“多谢小君指点,承平铭记在心!”
赵熹这才满意。四人便启程返回,到松浪亭处分开,各自回家去了。路上朱鹤见承平眉眼含笑、嘴角高高上翘,犹豫再三,道:“公子所言果然没错,赵小君不但不坏、还是个大大的好人,日后嫁给大公子,定能辅佐大公子看顾晋州。”
承平瞬时被浇了一头冷水:“可大哥并不想娶他……”
“若他与大公子的婚事不成,郡公怕也不会再叫他与其他公子成婚吧,不然大家得多膈应……”
承平抿紧了唇,不再言语。
赵家
赵将军出身贫寒,早年丧父失母,家里田地也被族人抢去,亏得镇上屠户收留才得以生存,赵将军为报恩便娶了屠户之女为妻,二人贫贱相守直到如今,若非赵夫人过于彪悍,也是一桩美谈。
其实赵熹绝代风姿,他的生母自然也是美貌佳人,只是赵夫人从小养在屠户家中,身材彪壮、举止粗鲁,杀猪宰牛不重保养,多好看的美人都被摧残了;后赵将军发迹家里阔绰起来,买了许多胭脂水粉金银首饰,赵夫人只随自己喜好,穿艳粉罗裙、戴金翠珠玉,描浓眉、涂霞粉,瞧在贵妇人眼中艳俗得很,加上她的出身,自然被排挤在外。
好在赵夫人也不介意,有宴请便浓妆艳抹得过去,也不顾主人脸色大吃大喝、大笑大闹,每每都尽兴而归;无宴请时她也不去找别人交际,只自己在家里喂喂牲畜。此时赵夫人喂罢鸡鸭、收拾好窝棚、穿了新做的大红石榴裙、插了新赏的红宝石头面,坐在廊下大笑着瞧赵将军父子在校场上过招。
赵家长子赵福比赵熹大两岁,高有八尺,膀壮腰粗像一座小山,样貌随父亲,虎头虎脑、笑宽怒威,一杆长刀舞得虎虎生威,可惜毕竟年少,比父亲还是差些,被赵将军打得东逃西窜。
恰好赵熹回来,赵福边躲边喊:“阿娣快来救我!”
赵熹闻声将发辫绕在颈上、将衣摆掖进腰中,走到兵器架上抽出自己的游云枪,大喝声“看枪”,整个人跃空而起,举□□向赵将军后背。赵将军大笑一声,挑开赵福后转身挡住赵熹,赵熹趁势缠蛇而上绕住赵将军长刀,赵将军微旋长刀向后拖压,跨步而上用刀柄撞向赵熹,赵熹连忙退开,抖抖长枪,揉身又上。赵熹身如飞絮招式健逸,与赵将军缠斗近百招,只是毕竟年少,最终被赵将军劈得踉跄后退、手臂震麻,险些连枪都攥不住。
赵熹摸摸游云,向赵将军抱拳:“爹爹厉害,孩儿认输!”
赵将军笑道:“熹儿功夫很是不错,比你哥哥强多了!不过一力降十会,你这小身板总是要吃亏些。”
赵夫人闻言道:“熹儿这样正好,像你和福儿那样可怎么嫁人!”赵夫人向赵熹招招手,待赵熹走近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笑道,“我熹儿真好看,难过郡公中意!先前郡公向咱们提亲我不同意为的是吊吊他、叫他知道咱们并不是非要嫁进他们家、以后你去了也受看重些,不过毕竟是做做样子、拖得久了也不好,咱们明儿就回了郡公,同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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