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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兄弟生隙（第9页）

他竟然真的就找来了。

找到了什么？找到了离开的理由。他甚至怀疑阿诚就是故意的，好让自己知道，除了黑和白，还有灰色。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就是中间色、中间人。不必再觍着脸，说什么民族大义，讲什么英雄侠义。

明台很孤独。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原是如此的孤立无援。他在昏黄的路灯下停驻，胸中感到无限的悲凉和痛苦。

他脑海里浮现出程锦云温婉的笑容。

他的心沉得承受不住了，他想把身上的重负卸下来。

明台开始颓废了。他常去霞飞路上的小酒馆闲坐，总是喝得醉醺醺的。于曼丽跟过来劝说了几次，他都问于曼丽：“货出了吗？还有货吗？有烟吗？光走私香烟有什么赚，你们怎么不运鸦片呢？

烟膏多好赚钱。”于曼丽说：“真的，是运鸦片了。”她想着明台会震怒，因震怒而振作。谁知明台说：“那太好了，东南亚缺劳工，下一步还可以贩卖人口。虽然卖人没有卖鸦片赚，但是，出卖人，被出卖，是军统局的传统。传统不能丢。”

于曼丽黯然神伤。

从此以后，她离他远远地坐着，仅仅是怕他真喝醉了，回不了家。

一杯红酒，两杯红酒，明台在吧台前喝着。程锦云不知何时来了，她靠着他，并排坐下。

“你怎么来了？”明台酒色涌上心头，双眼迷离。

“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程锦云说。

“那你看出点什么了？”

程锦云低声说：“我看见一个曾经热血的战士，因为指挥官的无能，而主动放弃阵地。”

明台一愣，仿佛自己一丝不挂地被人给揪出来，站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嘴角一撇，笑起来：“哪有阵地？我已经看不见了，你没看见天黑了吗？”

程锦云意味深长地说：“那就换个天吧。”

一语宛如雷击。

明台内心深受触动。

他看着程锦云，程锦云关切地看着他。一股暖流涌上明台心尖。酒馆里充溢着玫瑰的浪漫香气，仿佛建立起一座心灵的桥梁。

程锦云的手主动伸出去，紧紧地握住明台的手。明台真的很想哭，他觉得自己很满足，因为程锦云的存在，他的心灵被净化。他愿意跟她一起去打下一片崭新的天。

他忘

了，酒馆窗外还有一个痴情凝望他的女人于曼丽。

于曼丽终于隔着玻璃窗看见了明台真心喜爱的女人。那种相爱的磁场，她再熟悉不过了。吧台上，猩红的酒就像是下了毒。红酒有毒，还是爱情的红酒有毒，她不得而知。

于曼丽的心一瞬间碎成八瓣，她想，人都说是七瓣心香，轮到自己，偏比别人多一瓣来。

但是，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把这个女人大卸八块的想法，而是想彻底把自己的神经、思想、肉体、眼睛、情绪大卸八块。

她眼中全是凄凉，可供遥念，可供遐想，不可触及，一旦触及，她就浑身疼痛。她想着，自己以后不必再来了。

她走在一排寂寞的路灯下，想着，于曼丽，你真是好痴情，好痴心妄想，这满大街行走的女子，模样再不济，也是干净的。

于是，她再也不哭了。

她把手缓缓放下，仰望着天空，笑了笑。

她笑得很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