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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的不安。
祝辛放下刚拿起的筹码起身要走,亚当斯拦住他的去路:“你不信?”
祝辛不正面回答,只说:“你们的赌注跟我没关系,我现在要走了。”
“可是,有约定就要守信,不是你们中国人的守则吗?”人高马大的亚当斯拦在门口软硬兼施:“或者,你要是不敢,就叫他现在出现来换赌注好了。”
祝辛握紧手里的电话,还没动,亚当斯就提醒他:“对了,这里警察大概管不到。”
“他真的答应你,我是赌注?”祝辛问这话的时候漂亮的两只眼睛抬起,亚当斯扬起自以为迷人的笑,一口亮白的牙,说:“当然……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很粗鲁。”
就仿佛祝辛已经是他囊中之物。
祝辛说他想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亚当斯相当自信地叫他自便。
漫长的忙音之后,电话终于接通,祝辛松了一口气,听起来有点紧张:“程林,我在之前那家酒吧。”
程林冷淡地嗯了一声。
“我……”祝辛看了亚当斯一眼,抿唇,压低声音:“还有上次那个……亚当斯。”
程林又嗯了一声,听起来不方便说话。
“他说,要我跟他完成赌局,说……你拿我押注了。”
病房里的两双眼睛都盯着程林,程林勾唇,不太在意道:“那你就跟他玩两把。”然后挂了电话。
亚当斯笑着耸肩,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然后请祝辛回到桌上。
且不说祝辛根本不会赌博,即便会,赢了,他今天也很难脱身。
另一边,程林把手机丢到了一边,继续。
程翰明已经被病魔和刻意不尽心的照料折磨成一团皱缩的干巴肉,颤巍巍,吐字都不清楚,说话的时候像年久失修的风箱,呼啦啦漏风,朽烂零件一拳就能砸碎,所以病房里还有第三个人,是跟着程翰明多年的心腹,被程林收拾走又被弄回来,受程翰明嘱咐,跟程林说点当年的往事。
程林好多年前就问过他妈是怎么死的,当时所有人都告诉他,方秋兰是自杀,上吊死的,他明知道不可能,可究竟是怎么个真相,他今天才知道。
吴炳生在旁边用说起陈年旧事的口吻提起来那段京城中人人不齿的笑话,说起方秋兰的口吻带着轻蔑,床上被磋磨成人干的程翰明干瘪的脸上满是恶毒满足的笑。
程家的人告诉她,只要她死了,你就能认祖归宗,但是她怎么肯?
能爬上主家的床做小的戏子,怎么肯为了儿子的将来慨然赴死?她还得留着命进豪门做阔太,当然是不肯的,非但不肯,还想见程翰明一面,她精明地要死,也蠢得要死,求名求利也就罢了,居然想求男人的真心。
自然没见到,她还想再拖一拖,程家的人却不肯,说要是不愿意给就算了,程家不缺男丁。
方秋兰戚戚然,既不肯轻易将摇钱树撒手,又不想丢了性命,程翰明就派人告诉她,程家不肯接受她是因为她名声不好听,京城风月场有她的桃色绯闻,要是她能洗清那些流言蜚语,再做一做为了儿子前程甘心自我牺牲的样子,他会想办法接她进门。
方秋兰信了,很快找到师弟哭诉,求他帮自己清洗不堪的传闻。
尽管梅生不信程翰明那厮,却敌不过心上人肝肠寸断一场嚎啕,当晚投河自尽以死明志,表明他跟师姐清清白白。
然后程家来接人了,程林被带走,方秋兰在梁上挂了白绫,说她愿意为了儿子赴死,要儿子千万别忘了亲娘,来日给她多多地烧纸钱,好叫她在地下也有钱置办珠宝头面。
儿子离娘,连哭带嚷被拖走,方秋兰擦了眼泪下板凳,准备等情郎来,却不料,来人帮她缠紧了脖子上的白绫,帮她全了母慈子孝哀绝古今的一场戏。
又是谁料到,河里本该溺死的人还能爬上来?
说起方秋兰这个师弟,又是另一场说头——暗恋师姐多年,为她生为她死,为了师姐忍辱负重在程翰明房里受辱,夜里受尽折磨,白日还要强颜欢笑,方秋兰明知师弟受着怎样的折磨,还要利用他的喜欢一次又一次,非得扒皮吸血将他轧成烂泥吸地一干二净才好。 想死的没死成,不想死的竹篮打水一场空。想死的疯了,想活的死了。
就这么一场戏,戏里付出真心的只有那个傻乎乎的梅生,身子也丢了,真心也被践踏,其余人,既没有真情,假意也少得很,所以这么些烂人,谁配得上被缅怀?
谁配得上煞费苦心供上的长明灯,刺在皮上的悼念,步步为营讨了多年的公道?
是不是笑话?当真了的人?
程林安静听吴炳生将这段令人捧腹的好戏讲来,面上看不出喜怒,手里捏着呼吸机的管子,时而捏紧时而放松地把玩,程翰明就跟着呼吸困难、松一口气,枯槁将死的脸上竟也是快意的笑。
斗了这么多年,他就不信他一点都捏不到逆子的逆鳞,哪怕下地狱,也要先折磨不孝子不得安生才行。
过了好久,戏讲完了,程翰明的笑声从破旧老风箱里艰难地咳出来,费尽力气才出几个难以分辨的音节,从他强行的笑里,程林猜,他不满意自己的表现?
兴许他想看自己大受打击生不如死吧?他偏不。
他扯着唇角:“老不死,就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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