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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晚风充满了醉人的花香,又暗含一丝不属于春天的燥热。68屋檐的灯笼被风儿拨弄的左右摇晃,将锦绣的花团和茂盛的树木照耀的影影绰绰,朦朦胧胧。不知哪儿来的野猫从阴影中走出,拱起脊背伸了个懒腰,嘴里出慵懒的喵呜声。
贾环把玩着一个黑色的小瓷瓶,徐徐开口,“站在外面干什么进来吧。”
吱嘎声传来,紧接着是珠帘晃动的脆响,长身玉立的俊美男子在床榻前停驻,想伸手摸一摸少年腿上的伤口,却又忽然觉得胆怯,沙哑的嗓音难掩痛苦,“环儿,你可还好”
“我很好,等会儿会更好。”少年抬头乜他,唇角微勾,“宫宴结束了”
“结束了。”三王爷坐到床沿,五指插入少年浓密的墨慢慢梳理,温柔的语气中暗藏一丝刻骨的杀意,“环儿放心,早晚有一天,我会让老九变成一个死人”吻了吻少年的旋,继续道,“既然你无法参加殿试,那状元之位我便替你留着,谁也休想染指。再等半年,不,三月,三月后我重开恩科,钦点你做我的状元郎。好不好”
他垂头,用期待而惶恐的目光朝少年看去。
“不好。”手掌覆盖在男人狂跳的心脏上,贾环将他一寸一寸推离,语气前所未有的淡漠,“那天,那个为了我可以奋不顾身的塗修齐,只是一个阴谋,一个算计”
三王爷面色惨然,无言以对。
“我曾如此信任你,爱慕你,将你视为我的精神支柱”似乎想起了令人愉悦的过往,少年绯红的嘴角隐含笑意,“我可以放心的把自己的后背依托给你,可以安然的在你身边入睡,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你在我心里是最独一无二的存在,甚至越了我的姨娘。我曾想过,如果你永远不回应我,我就永远守在你身边,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亦甘之如饴。倘若你要回应,那便给我一份最纯粹,最炽热,最干净的感情,因为我会拿同样的感情作为回报。”
唇边的笑意变为冷嘲,他喟然长叹,“可到了最后,你却让我所有的悸动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环儿,我错了。”三王爷用力握住少年微凉的指尖,哀求道,“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在我心里,同样是最独一无二的存在,最贵重,最不能遗失的珍宝。我同样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贾环慢慢凑近了去分辨他眸中的痛苦。
蕴特药香味的气息吹拂在脸上,三王爷想靠近去含住少年绯红的唇瓣,却又渴望他能主动送上一个代表原谅的亲吻。心脏跳的太快太乱,竟隐隐抽痛。
少年终于开口了,却一瞬间将他打落深渊,“可是,我已经不能再相信你了。你走开。”最后三个字缓慢而坚定,与此同时,他骤然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漆黑的眼瞳失去最后一缕光亮,变得漠然冰冷。
这是少年在面对陌生人时才有的眼神。看着你,却从不把你看进眼底。
三王爷心痛如绞,死死扣住他手掌不肯放松,心里无声呐喊环儿,求你再看我一眼
贾环挣扎起身,冷笑道,“还不走难道要我亲自送你”
染血的纱布看上去触目惊心,三王爷慌忙松手,小心翼翼将他摁坐回去,哑声道,“你快躺着,不要乱动,我走就是”行至门边顿了顿,几次张口,却现干涩的喉咙无法成言,只得缓慢而颓唐的消失在夜色中。
贾环面无表情的看着晃动的珠帘,久久不动。
三王爷出了贾府,走入一条暗巷。
“王爷,环三爷他”借着月光看清男人满是痛悔的表情,萧泽立即打住话头,默默把缰绳递过去。
三王爷翻身上马,踩住镫环的脚却忽然打滑,跌了下去。
萧泽连忙跑过去搀扶。
三王爷推开他,轻轻拍抚焦躁不安的骏马,过了片刻再次翻身跃上,却又再次跌落。
“王爷,您踩着属下上去吧。”萧泽半跪,指了指自己膝盖。
三王爷沉默良久才徐徐开口,沙哑不堪的嗓音吓了萧泽一跳,“不用了,去给本王找一辆马车过来。”他直到此时此刻才现,浑身的力气,在踏出贾府的时候,已经被抽干了。
萧泽冲黑暗的虚空打了个手势。不一会儿,一名容貌普通的男子赶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来,到了巷子口缓缓停靠,安静等候。
车厢内点着一盏昏黄如豆的壁灯,虽然空间狭小,却十分舒适,案几上备有几碟可口的糕点和几壶好酒。三王爷坐定后呆怔半晌,忽然拿起酒壶仰头狂饮,大片酒水由唇角洒落,浸湿衣襟。
萧泽十分纠结的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劝阻。
一连灌下两壶烈酒,三王爷靠倒在软枕上,以手覆面,轻轻哼唱,“青妹呀虽然是叫断桥桥何曾断,桥亭上过游人两两三三。面对这好湖山愁眉尽展,也不枉下峨嵋走这一番。蓦然见一少年信步湖畔,恰好似洛阳道巧遇潘安。这颗心干百载微波不泛,却为何今日里陡起波澜”
往日耳鬓厮磨,亲密无间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男人沙哑的嗓音带上了几分哽咽,翻来覆去的吟唱同一句,“蓦然见一少年信步湖畔,恰好似洛阳道巧遇潘安。这颗心干百载微波不泛,却为何今日里陡起波澜却为何今日里陡起波澜”
微亮的水光从男人指缝缓缓溢出。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失去的究竟是多么纯粹而炽热的一份感情,哪怕用世上最珍贵的宝藏,最烈的酒,最美的女人交换,也不能代替的感情从此以后再没有那么一个人,能把所有的信任、钟爱、甚至灵魂,寄放在他身上。
“王爷,您别喝了。”萧泽斟酌半晌,轻轻开口,“等您日后大业有成,这天下间就没有您得不到的东西,得不到的人。您无需如此伤神”
镂空的壁灯内,一豆烛火微微颤动,出哔啵声响,照亮了男人被泪水打湿的手背。他久久不动,待心脏的剧痛稍微平复,才直起身掀开车帘,朝月光中巍峨耸立的皇宫看去,黑沉的眼里燃烧着令人惊心悼胆的野望。
待月上中天,贾环慢条斯理的拆开纱布,脱掉衣服,换上一套夜行衣。白天还狰狞可怖的伤口,眼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曾存在过。哑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荷包递上,对此奇景恍若未见。
贾环将荷包置于鼻端嗅闻,轻笑道,“一股子尿骚味。”这荷包是九皇子主动送到他手里,而今正好依着气味寻人。留下它的那天,他便想着某一刻或许能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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